浮朱谣(52)

萧秉文露出狰狞的表情,那是对逃命无法遮掩的渴盼,牢门被孙世祥拉开足够一人通行的缝隙,萧秉文扑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又拉得更大些,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他却喘得十分厉害,脸色青苍失血,眼睛却因兴奋泛红发亮。

斓丹一直在看他,被他瞬间流露出的神情吓得心里一抖,还是孙世祥提点了一句,她才想起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五哥。

萧秉文把包裹里的斗篷胡乱披在身上,抬手把帽兜拉低,整张脸都隐藏在帽兜的阴影里,举步向监牢外走的时候,斓丹讶然发现,不知何时五哥的脊背又挺得笔直,步履间隐隐又恢复了几分皇族风范,与刚才判若两人。若论气节气魄,五哥前后变化之剧,的确失了大义,没有那种成大事者该具备的坚韧心智,置之死地就如丧家犬,稍有希望就抖起威风。

她暗自苦笑,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成大事者,这突然冒出来的感悟是哪儿来的?

其实这种感觉之前也隐约有过,就是察觉五哥有不臣之心的时候,当初她还赞许自己观察敏锐呢,真的刀山火海滚过一遍,再回头看,只不过五哥表现得太过骄横外露,那点儿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连她都看出来了。

上了马车,斓丹觉得五哥应该是更安心了些,正襟端坐,甚至微笑看她。

“姑娘之前见过我?”他开口问道,声音也不再沙哑,又是她熟悉的声音语调了。

“……嗯,”斓丹支支吾吾,不好再与他对视,闪开眼神,“见过。”

萧秉文做了个了然的表情,“听口音,姑娘也是从鄄都来的?”

斓丹突然想起自己准备的银两,赶紧从怀里掏出来递在五哥手里,歉然道:“不是很多,这是我临时凑的,应应急也还可以。”

萧秉文接过钱,露出意外的神色,又死死看了斓丹几眼,“姑娘谈吐不俗,又曾见过本王,莫非也是大旻旧族?”

这话问得奇怪,斓丹忍不住瞧了瞧他,申屠铖篡位不满一年,说起来全天下都算得上“大旻旧族”吧。

“既然如此……姑娘这般品貌,本王怎么会毫无印象?”萧秉文皱眉,眼神深邃迷蒙,看她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斓丹一阵烦心,这个表情她没少在五哥脸上看见,骗瑗瑗的时候这样,骗别的女孩子也这样!就算他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都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了?亏他还有这个心思!

幸好潼野城不大,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城门,斓丹下车的时候有逃出生天的感觉,再被五哥用那种自作多情的眼神看一会儿,她真要吐了。

城门已经开了一条缝,周围守城的卫兵都不见踪影,就连灯笼都比平时少挂了几个。

“五……王爷此去,多加保重。”临别的客套,斓丹说得很真心,城外就是北漠,五哥此去也是生死未卜,前途难料。

萧秉文听了她情真意切的道别,显然错会了意思,竟然上前一步,大胆地拉住斓丹的手,故作动情地说:“姑娘情意,萧秉文这厢记下了。”

啊?斓丹一窘,哆嗦着退了半步,没想到五哥也跟着走了半步,贴得更近了。

“本王昔日没能及时结识姑娘,成就良缘,实为今生憾事。姑娘在申屠锐身边也请善加珍重,他日秉文若能东山再起,再见姑娘时,必不相负。”

斓丹都说不出话来,又气又羞,像吃了只苍蝇,只是恨恨地抖开他的手。

“你快走吧!”孙世祥又气又厌恶地低喝了一声,这简直是斓丹的心声。

萧秉文也恍惚了一下,醒悟到自己的处境,头一低,转身就走。等他一出城门,孙世祥就撇着嘴,低声嚷嚷,“快关门!快关门!”和送走瘟神一样。

守城的卫兵不知道从哪个暗影里冒出来,七手八脚关好了门,斓丹看城门合拢,听见落锁的声音,这才缓过一口气,长长地吐了出来,总算不那么烦恶了。

孙世祥向她做了个手势,指了指上城头的楼梯,“王爷等着呢。”

斓丹脑子乱七八糟的,麻木地往通道那儿走,楼梯十分陡峭,还有点儿穿堂风,她走得有些费劲,也很冷,突然灵光一闪。

她这才品出刚才五哥说的那些话的弦外之意来!既然他知道她“在申屠锐身边”,还说了那些勾搭的话,她当时只觉得厌恶和尴尬,恼恨五哥都到了这份上了,还不改风流恶习,还向申屠锐身边的人暗示,简直无知可耻。其实不然,他这个做法,岂不是和她接受苏易明表白是一个路子?

明知只是一面之缘,未必有多可靠,也要勾搭一下,给自己多留一条暗线,说不定将来能帮上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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