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不会好转(20)

“有什么好看的,迪士尼动画片不都一个套路。”人多燥热,我捏着影票在脸颊旁扇风。

“我都等两个月了,这种长情你才不懂。”

站我们前面的一个女人估计是排队无聊,注意着我们对话,还硬要比拧自来水还自来熟地回过头:“网上早就有高清版了啊。”

“你知道你怎么还来看啊,”康乔个性也够直接的:“还跑电影院来排队?这不是找虐嘛?”

“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凶。”那女人似乎是微笑了。本来没打算关注她的,但这个善良的语气迫使我抬起头看了她几眼:

是个穿宝蓝色大衣的女人,长筒靴子,中分长直发别在耳后,白皮肤,桃花眼,很有气质,很有味道。

她的年纪看起来不算大,但也不是我和康乔这种还能站立在少女尾巴尖的人了,是应该配以“女性”这种形容词的角色。

康乔没再搭理她了,我也掏出手机,低下头看时间。

紧接着,我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嗓音,它来到得太猝不及防,重重跌进我的听力范围内,想不接住都不行。

“是这个?”就三个字,询问语气。

“对,就是这个,小杯的,足够了,”回应这个声音的,是刚才那个女人,她的口吻像是在套近乎,又仿佛跟对方熟识许久了解透彻:“反正你养身达人也不吃爆米花。”

“是不喜欢吃。”又多了五个字,清清淡淡的,拥有一种年岁沉淀的磁实。

电影院里很热闹,身边有无数种声音。小孩的嬉笑跑闹,情侣的打情骂俏,片花的大声播报,榨果汁机的搅动喧嚣。可是这个声音,偏偏能在一瞬间如同割海成路般,排开所有的声潮,准确无误地流淌进我的耳朵里。

老天真是太擅长制造哀乐悲喜,十多个小时前我在梦里看清楚的那个人,这会正站在别的女人身边给她买爆米花呢。

唯恐慢了,我立刻空出一只抓东西的手,像在飓风天里好不容易找到树干那样,紧紧握住了康乔的左臂。

大约是感受到我的着急和力量,康乔紧张地回过头:“你怎么了呀?!”

没怎么,就只是想把自己固定在原地,怕控制不住地想要逃离。

☆、第八张处方单

康乔看见了江医生,就在我皱起眉头向她企求“别再问了”的下一秒。

闺蜜之间总有一种默契又神奇的心灵感应,她在最快的时间内左看右看,勘测到了我突然警醒的源头。

视线接触到江医生后,康乔彻底变成一只好奇的猫,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着江医生,像是他身上有红色激光灯束在挑逗,而且她的眼神还毫不避讳,这真的让我很为难。

她总是这样,大一的时候,我和她一道路过球场,途径一个我私以为还不错的拍篮球的帅比,她直接在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用拇指指着那人扯长嗓音问我:“吴含!是他吗——?”

她怎么不干脆闯中央一套新闻联播演播室的镜头前对着全国几亿观众振臂高呼一声“为了部落”?

“我靠,他真帅,”视奸完毕,康乔回过头,总算是给我几分面子,用口型与我作无声交流:“他好高!”

最后一个“高”字她激动得都吐出气息声了,好像她脑洞中的江医生的个头只跟她鞋面齐平似的。

这是康乔第一次围观到*三次元的江男神,她也第一时间在自己黑黢黢的美瞳里涂上“我理解你”四个字,表达她围观后的结果。

“你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啊?”她还在朝我做夸张的口型。

我摇了摇头,收回手机,开始一勺接一勺地吃冰淇淋,这感觉就跟一个自卑者在一铲子一铲子地疯狂刨土想把自己尽数埋起来一样。

别看见我,求别看见我。

其实,被江医生拒绝后,我也曾在心里描绘过,某一天,会以怎样的方式再度和他碰面,基本可以拼凑成一本有关我和江医生的同人文集了。比方说温和而含蓄的爷爷の复查,再比方说自己发烧跑去省人医吊水在某个楼梯拐角和他意外偶遇天雷勾地火,连“我以后可能嫁了个老公每逢佳节去他家聚餐结果在同一张桌子上看见了江医生原来江医生是他的表哥”这样的恶俗桥段,我都不可避免地脑补到了。

但我完全没料到,会在电影院碰见他,碰见给一个女人买爆米花的他。我的那些矫揉造作的画面,跟此情此景更是沾不上一点儿边。

我在心里交替对比着这些场景和现实,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因为在这些想法里,我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有了伴,但江医生始终形单影只,没有女友没有同伴,独立孑然。

仿佛我得不到他的话,谁都不可以染指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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