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颜还想说话,椎香这回却没再出声,而是直接伸手按住她的脸,以一个绵长的深吻传达了他不想听她说话的意图。
他们接吻的次数很少,直到这一次,薛一颜才发觉,她特别留恋和他接吻的感觉,很喜欢。
她站在巷子口目送椎香倒车、掉头、转弯、离开。
太阳终于冲破了云层阻隔,霎时照得天地大亮。即便如此,天气还是很冷,气温还是很低。薛一颜是感觉到眼泪被冷风刮过,绷在脸上生疼之后,才动了动腿,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隔天早上九点的飞机,薛一颜起了个大早。她的行李不多,一个箱子足够,出租屋和廊山的那些,她都不打算要了。
甜甜亲自开车送她。
早晨路况很好,车子很快驶入机场高速。甜甜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眼,大概终于憋不住了,她开口说:“他还是没能把你留下来啊。”语气里竟有些失落。
薛一颜游离已久的思维立时回归,她转头看向甜甜,脑中闪电般连起了一些信息:“真是你告诉椎香的?”
甜甜摇头笑,是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有时候我不懂你——虽然也没想过要懂。你回国和住在我那儿的消息是我告诉他的,你可以怪我,我不介意。”
薛一颜怔怔地:“为什么?”
“你这个人有的时候活得太克制,特别倔,不听劝。不推你,你就不动,我看不惯。”
薛一颜没有接话。
“你去日本的事,我也告诉了他。”
薛一颜呆住了。
后来的一程,两人没有再交谈。航站楼越来越近时,甜甜语气强硬道:“薛一颜,如果你后悔了,我立刻捎你回去。”
薛一颜眼中情绪翻转,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车子驶进航站楼,薛一颜神色已如平常,她让甜甜停车。
下车前,她对甜甜说:“我做不到。”
甜甜看着她,送别的话没有说,只挥了挥手,道了句“平安”,然后便开车走了。
登机手续很顺利,薛一颜一路处于失神状态。
在登机口落座时,墙柱上有个时钟,上面显示了北京时间。
她没有过多犹豫,掏出手机,起身拨了他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椎香没有主动开口。
薛一颜稳了稳心神,道:“我在机场。”
“我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不留你吗?”椎香打断她,“如果我留,你会吗?”
薛一颜心神一晃,避开他的话,道:“我是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要去日本的事。”
椎香那边短暂沉默:“我和自己打了个赌。”
薛一颜没有接话。
“结果赌输了。”椎香的语调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薛一颜强自压下心潮,费力将酸涩的视线移向落地窗外,那里停着待飞的飞机,人影显得分外渺小。良久,她的语气里带着些悲伤,道:“我想过,很仔细地想过,和你在一起的可能。请原谅我是个悲观的人,我知道从现在起,如果我们交往,也许会有一段时间,我们会相处得很快乐……这都取决于我,取决于我能装多久。”
椎香没有打断她,她得以继续说下去:“你也许不知道奶奶去世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愧疚是一个短时期的心理感受,更长的是,我找不到目标,我找不到自己,在泰国也好,回国也好,我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这让我觉得很恐怖,我不能让这样一个我留在你身边,我怕自己会变得可怖,患得患失。我想爱你,可我想先找到自己。”
“你明白吗?”
椎香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在我身边,不能找吗?”
薛一颜狠狠地摇头,摇了半晌她想起自己是在打电话,转而说:“我试过了,在你身边,我只会更加迷失……我怕有一天,你不要我了,不奇怪,连我自己都很讨厌自己,就好像现在,我很讨厌自己。我明明想留在你身边,我试过了,我无法清除脑子里的负能量,我没办法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
漫长的沉默,薛一颜握手机的手突然开始发抖,她很努力在压制情绪。
“去多久?”椎香问。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慢。”
椎香静了静,忽而换了个语气,缓缓道:“很奇怪,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总是要离开……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人和人之间就那么点缘分,过完就没了。我只是不太懂,为什么我们之间……会这么短。”
薛一颜张口想说话,椎香那边接着说:“一路平安,我挂电话了。”
“好。”
椎香的电话应声而挂,没有多留哪怕一秒钟的时间,薛一颜及时伸手扶住墙壁,沿着边缘,缓缓滑了下去。额头出了虚汗,是一种很飘忽的感受,仿佛有人从她心里挖走了什么,一瞬间空得厉害。不是想哭的情绪,只是害怕,像是在往深不见底的深渊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