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走了你还在(出书版)(83)

他慢慢地走,方向是没错,但是,他走走停停,只是随意地朝四周望一望,像是在找东西,可肢体似乎并没有流露出一个寻找失物的人应有的焦急。

我悄悄地跟着他,小心翼翼,确保不会被他发现。

他没有找回那片云朵,穿过那片树林之后,他走上了盘山步道,开始就着最后的一点昼光往山下走。

天完全黑下来时,他下了山,到了山下江边的紫滨路。正好有个皮肤黑黑、个子矮矮的十来岁小孩跑过来,问他:“哥哥,你买孔明灯吗?买我的孔明灯吧!我需要钱,给我妈妈治病。”

姜城远看小孩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孔明灯,他问:“哥哥只放白色的灯,你有卖吗?”

小孩很为难:“哥哥,没有白色的,有红色、黄色、绿色和紫色,你选一个吧?”

姜城远拍了拍小孩的头:“算了。”

但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对小孩说:“这样吧,哥哥一个人放灯不方便,你帮哥哥,你有多少灯,哥哥全买了,再额外给你放灯的报酬,好吗?”小孩高兴得跳起来,连连说好。

他们放灯的时候,我就在暗处静静地看着。

红色的、紫色的,还有黄色的、绿色的,一盏盏的灯飞到半空。其实,无论是哪一种颜色,到了一定的高度,都不会太显现灯纸的色彩了。

这一次的姜城远不像他以前跟别人合作放灯的时候那么暴躁了,也依旧会有江风吹灭石蜡,甚至吹乱火焰,把灯纸烧一个窟窿,但他都没有对小孩发脾气,火焰太大的时候,他还把小孩拉到背后,避免小孩被火焰灼伤。

他摸着小孩的头,小孩抬头冲他笑,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在夜色里相伴,画面莫名令人觉得很温暖。

那样的姜城远,跟在山顶冲我发脾气的那一个,完全判若两人了。

我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那个他——从前的那个他,轻轻的一个笑容就会发光,手指的一个动作也能透露出温柔。其实漫天的浮灯之所以美,也都是因为画面里有他。那一刻,我再次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执念——从前的那个他,其实并没有走远。他的光芒还在,他的温柔也还在,迟早有一天,他终究会摆脱往事的阴霾,他的世界一定会冬去春来。

但是,我没有对姜城远说实话,那块云朵挂坠的背面是刻过他和舒芸的名字,五个字刻成斜着的两排,中间还有一颗心。但是,姜城远的名字却已经被划花了,而在他的名字的上方,有人重新刻了两个字:魏杨。

那已经是属于魏杨和舒芸两个人的信物了。

所以,我扔了那片云朵,因为我还想保护姜城远的梦。我始终不想被他知道舒芸对他的背叛,我常常害怕他知道了以后会不会又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我恨不得时间真的可以狂奔而过,眨眼就是几年,那样的话,他的伤口一定会随着时间而愈合得更多;可是,我又怕时间过得太快,我怕我现在都已经握不住他了,经年累月,他就如同穿过我指间的细沙,终究会慢慢地流逝,最后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有一段时间,我没有住在家里。虽然刘靖初为我修好了坏掉的路灯,回家的路的确变得好走了,但是,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忽然在那条路上遇见了几个手臂上有刺青、染着夸张的发色而且言语粗俗、行为轻佻的年轻男人。他们全都是魏杨安排来骚扰我的。

他们半夜在路中间点篝火,往火堆里扔啤酒瓶,或者坐在我家楼下,抽烟打牌,把路堵得死死的。他们还在楼道里泼油漆,故意乱写什么苗以瑄欠债还钱。还有人大清早就骑着摩托车在附近转悠,故意齐声大喊苗以瑄我爱你之类的。短短几天之内,附近的居民就对我的名字耳熟能详了。

而且,还有几个邻居被那些人吓到了,有个阿姨说她买菜回家的时候在楼下被那些人堵着,不让她上楼,他们还把她手里拎的菜扔在地上乱踩。有好几个邻居都来指责我,说我自己惹了祸却连累到大家都遭殃了。我考虑之后便决定暂时搬出家里,就在唐为的新酒店里要了一个房间。

我不想魏杨闻风再到酒店来烦我,所以临时搬家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有一天,我们的微电影进入了最后一场戏的拍摄,拍摄的地点是在唐为公司大厦的顶楼花园。唐为大厦是市里最高的三座建筑之一,空中花园大而华丽,几乎可以俯瞰全市的风景。我们要演的是一场分手戏,但是男主角的情绪不到位,总是NG,导演就说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再拍。

休息的时候,我的包里就传出了那段总是会令我唏嘘的音乐:“垂下眼睛熄了灯,回望这一段人生,望见当天今天,即使多转变,你都也一意跟我共行……”我一接起来,就听刘靖初声音沙哑地喊我:“阿瑄?”他那个声音不但沙哑,而且听上去还有点阴森森的,我有点不好的预感,问:“刘靖初,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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