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眼泪,以沉默(56)

警车顶灯的红蓝色已经映亮了这间厂房的墙壁。

谢微时去掰她的手,说:“警察会送你去医院。”

“……”她仍然死死地抓着。

“别糊涂了。这回我没办法送你去医院。”

“带我走……”

她又说了一遍。她抓得那么紧,谢微时竟然掰不开她的手指。

“谢微时……”

谢微时怔住了。

他本以为方迟让他带她走,是她无意识中作出的求救的反应。然而她竟叫出了他的名字。这还是她无意识的反应吗?

她知道是他。她是清醒的。就算他现在完全遮住了脸,她还是知道,是他,谢微时。

那么她为什么宁肯求助于他,也不肯让警察救她?

谢微时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方迟是有着明确自己的想法的人。他下定决心,半蹲下来,说:

“好。我带你走。”

脚腕松了。

谢微时咬牙,将三*棱*刺*刀背在身后,垂手俯身,将方迟抱在了怀里。这时候才觉得她好小好轻,触手冰凉而光滑。她虽然浑身被弄得脏污,却仿佛仍然有白兰一般的幽淡香气,在这恶臭的废弃厂房中是一种异质的存在。

向死而生吗?

谢微时抱紧了她,捡起地上她被扯掉的裤子,避开警车前来的方向,从厂房偏门的窗子跳了出去。

……

丁菲菲在出租屋中紧张得来来回回地走。窗外街道上每出现一个人影,她都要扑到窗台上去看是不是谢微时。

他说他要去救那个叫方迟的姑娘,让她回去休息。休息,她休息得了吗!她还没来得及问他要怎么救就被挂了电话,她现在担心他担心得要死!

荤抽他们那边那么多人,他不找帮手怎么搞得定?可是他能找谁呀?找警察吗?他最不可能找的就是警察了吧!谢微时从来独来独往,连父母都不联络,还哪来的朋友可以找啊?他难道又要单枪匹马地去吗?

丁菲菲着急上火,都在想要不要去求爸爸帮忙。眼看就要十二点了,她都换好了鞋准备出去找她爸,心里想着就算被打被骂被看不起都忍了,却听见敲门声响了起来——

“丁菲菲,开门!”

这低低的人声,正是她等的那一个!听他声音,也没有受伤的迹象,丁菲菲感觉是中了大奖,眼前的黑天突然唰的亮了!她猛地弹跳起来,一把拉开了门。“谢微时!你可算回来啦!”她大声嚷嚷。

谢微时背上却背着一个人。旋风一般地进了屋,把背上的人搁在了床上。

丁菲菲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女孩,愕然问道:

“她、她怎么了?”

第25章 不慌

丁菲菲向谢微时隐瞒了很多事情。

她喜欢给谢微时制造惊喜,喜欢看令他意外的事情突然“啪”地一下展现在他面前时,他脸上那一抹发自内心的带着惊讶的笑意。

听说谢微时过去也是个锋芒毕露的人。但打自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似乎看不出任何锋芒,性情孤独而收敛。他笑得很多,但大多不真实。或许是天生的敏锐,她能准确地分辨哪一丝笑容是真心实意的。因为那种笑容很少,于是她愈发觉得珍贵。

她从上次被荤抽伤过之后就开始物色相对体面的工作了。

她母亲去世得早,从小就是个混迹在社会上的叛逆少女。后来吃了亏,那些身体检查、那些取证、那些审问、那些庭讯那些判决全都是在燕市那些高旷明亮的公检法机关大楼中进行的。她永远记得从提审的暗室中出来,从高大的玻璃窗中射进来的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对燕市新城区的感觉就是这样,庞大、明亮、刺目,让阴暗而渺小的她无处容身。

所以她后来愈发地想要远离那里,那些所谓的体面人的地方。她就喜欢在夜色里出没,喜欢在灯红酒绿不干不净的地方谋生存。她觉得她是一只繁华城市的老鼠,只适合在臭水沟边上生活。

她父亲嫌弃她、厌恶她,甚至将她赶出家门,她都觉得无所谓。只是谢微时不一样。当谢微时出现在她生活中时,尽管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是谁,她却知道,他就是那个人。

那个行走在法律的边缘,与罩住了她的全世界的黑暗对抗的那个黑客。

他和她一样,也是个夜行人。

谢微时从来没有逼迫她离开那些灰色的地方。但她知道他在不远不近地关注着她。她一度享受这样的感觉,享受被他关心和保护的感觉。

然而上次荤抽伤了她,谢微时便去扎瞎了荤抽的眼睛之后,她隐约地担心起来。她开始想她这样是不是会给谢微时带来更多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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