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299)

穆澜心头一震,想起了父亲给先帝煎服的那碗药。她曾向方太医打听过药方。方太医并不知晓,只说药方早就被封存于内廷。想必能记全方子的人只有当年被叫去作证的太医院现任廖院正和徐院判。

这两人都是谭诚的人,一动势必打草惊蛇。穆澜不动声色地和林御医攀谈:“家师爱好医术。在下耳濡目染也有几分好奇,可否分些药渣与在下?”

林御医顿生知己之感:“下官也舍不得扔掉。药材研得过碎,依稀辨得几味药,却不知其分量。穆公子若有所得,定要告诉下官。”

“一定一定。”

正寒喧时,秦刚匆匆过来,朝穆澜拱手笑道:“穆公子,皇上召见。”

穆澜远远看了眼那间灯光亮起的舱房。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总会面对。她笑着向两人拱手告辞,走了过去。

为掩人耳目,无涯没有带春来出宫。站在门口值守的是两名禁军。穆澜站在门口,听一人进去禀告后,请她进去。

无涯站在窗前,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出了一道长长的阴影。房门隔开了河湾里士兵清理的呼叫声,安静异常。穆澜在他身后站定,沉默地陪着他望着夜色里滔滔奔流的大运河。

“恨我吗?”

“我不知道。”

穆澜真不知道。

在灵光寺,穆胭脂就提醒穆澜,救无涯会让她后悔。当时的她斩钉截铁告诉穆胭指,冤有头债有主,十年前的无涯是个十岁的小男孩,就算他的父辈是陷害邱明堂的幕后黑手,无涯却没有做错什么。她分得清楚。

后来穆胭脂又说过同样的话。讥讽她爱上年轻的皇帝,所以置家仇于不顾。穆澜心里仍有一个声音在为无涯说话。十岁登基的孩子知道他手中的玉玺有多重?

她对无涯恨不起来。

然而,幼时的记忆已经在无形中隔在了她与无涯之间。

她想,至少她的梦已经醒了,回不去了。这世上再没有天香楼的冰月姑娘和无涯公子了。

无涯却不知道。他不明白穆澜的心情,依然费尽心思地做着迎她入宫的梦。

穆澜想,无涯的梦现在也醒了吧。

她不知道。这个答案让无涯心里又暖又酸。他上前一步,握住了穆澜的手在桌旁坐了,诚恳地说道:“穆澜,我与你说说我知道的事情。”

明知拦在两人之间的那道无形鸿沟,无涯选择了坦然面对。不论他心里掀起了多少风浪,他仍然是她喜欢的那个无涯。穆澜深吸了口气,微笑道:“好。”

她浅颦微笑依然眩目动人。这个笑容让无涯懂得了穆澜的心意:“不管……我先说吧。”

不管是否因此相忘于江湖,他们依然爱着对方。

无涯松开了手,给穆澜倒了杯茶,缓缓说道:“池起良身为太医院院正,负责帝后脉案。先帝开春痰症严重,有几次喘不过气,差点就去了。池起良宿在宫中值房两天两夜。最后一晚,卯初时分,先帝再次犯病。他一时情急,改了医方。想用猛药与金针刺穴,逼先帝咳出胸口的淤痰。结果药下去不等他施针,先帝便去了。趁着乾清宫混乱,宫门已开,他遮掩逃出了宫。巳初回到了池家。半个时辰后,东厂便赶到了。”

穆澜正想开口,无涯温和的用眼神制止了她,继续说道:“从卯初到巳初,最初的一个时辰里宫里一片混乱。我记得,是谭诚提醒了太后。然后召来了当时任院判的廖院正与徐院判。我坐在乾清宫中,听两人讲述太医院用的太平方和池起良用的药方。素公公作证。池起良改了药方,给先帝用了猛药。太后震怒,令人去找池起良问话。这时,朝臣进宫。后一个时辰中,我登基为帝。然后发现池起良已逃出宫去,百官皆惊。后来……是我亲自下的旨意。”

听到最后一句话,穆澜仍哆嗦了下。

她就算能理解,也不可能再和无涯在一起了。

穆澜平复着心情,又揭开了记忆中那血腥的一幕:“那天是我六岁生辰。我知道父亲进宫两天了。他答应过我,我生辰那天,他一定会回家。那天清早,下着雨雪。我穿上了母亲做的新衣新鞋,等爹爹回家一起午饭。我和核桃捉迷藏,躲进了父亲的书房……”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停了停便道:“时间上对得上,大概是巳中吧。东厂的人就冲进了家里。”

无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接下来的事他可以想象得到:“东厂回来复命,说并无逃脱一人。”

“他们将奶娘的女儿认成是我。我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后来就被我师傅救走了。再后来我失去了这段记忆,跟着穆家班沿着大运河卖艺。”

穆澜没有说救她的人是穆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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