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381)

感觉到冰冷的泪水从脸奔泄而下,林一川甚至生出种惊的感觉来。他想不起来一次落泪是什么时侯。大概那时他还是不醒事的孩童。

燕生整个人都傻了。他的少爷是在哭吗?

林一川摆了摆手。

燕生懂了。

他退到了一侧的小门外。听着山风吹来一阵压抑的哭声,燕生心都要碎了。他趴在墙也哭了起来:“少爷您哭吧。谁没有哭过啊?你为什么不能哭?哭过好了……燕生一辈子都会陪着你的。”

他狠狠地擦去脸的眼泪,握紧了手里的剑。燕生盯着后院的院门想,他家少爷想哭的时侯,谁敢进五百罗汉壁打扰他家少爷,得先从他身踏过去。

五百罗汉沉默地从绝壁注视着林一川。

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了。林一川终于放开心防,额头抵着罗汉把所有的委屈哭了出来。

他不是爹的亲骨肉。他又是谁?

他心里一直在对自己说不要去在意,不要去想。可谁又能不想呢?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大老爷不是亲爹。然而林大的证词坐实了东厂的证言,由不得林一川不去深想。

那是林大。选择撞壁自尽到黄泉去侍侯爹的忠心老仆。

林一川清楚地记得大年二十四,林大拎着两条自家做的酱肉来过老宅。走的时侯没有像平时那样笑咪咪地看自己。林大哭过。当时他以为林大是因为父亲活不了几天才哭。并没有放在心。此时回想,林大一辈子无儿无女,东厂拿什么去威胁他?他开口作证,只能是受父亲指使。

父亲早知道了二叔与东厂勾结。知道自己死后也保不住他。干脆揭了底,让他脱离林家。脱离东厂的控制。

他是那样疼他。让林家败了也不足惜。

父亲的安排让林一川心都碎了。

哭声渐弱时,绝壁之顶跳下来一个人。雪白的披风在风里飘荡,像空落下的一片雪,轻盈无声。

“有人告诉我。去年你在绝壁顶不眠不休冻了两晚,只为了还一枚残缺的云子给我。”穆澜走到了他身边:“所以,我也在这里等了你两天。”

林一川浑身一震,没有转过身来。

高大的身躯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背对着自己,是害怕让自己看到他满面泪痕狼狈不堪?穆澜偏偏要揭他的短,揶揄道:“呀,刚才我没听错吧?林一川你是在哭吗?”

不戳穿自己要死啊?林一川怒不可遏地转身瞪视着她。

“瞪着我做什么?去年咱俩在灵光寺打了一架。今天是不是也想和我再打一架?不过好像每次咱俩打架,你都被我收拾了。”

在脑出现过无数次的如画容颜让林一川瞬间失神。而那竹叶似的眉微微挑起一个挑衅的神情真是可恶!

他没想到再次见到穆澜会是在自己最软弱最狼狈最不想见到她的时侯。她可恶地让他连转过身都没有勇气。所有的思念与柔情被她的言语打击得消散于无形。

他真的很想揍她。真以为他打不过她?林一川握紧了拳头。

“我请你喝酒。敢不敢来?”穆澜在他犹豫是否出手时先开了口,脚尖一点朝着绝壁方攀沿而。

林一川悻悻地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拳头渐渐松开。他喃喃说道:“谁说我不敢?”手掌在罗汉头顶一拍,跃向了高处。

转眼间,两人已登了绝壁。

岩顶用竹竿和牛皮撑起了一个小小的窝棚。做得精巧,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块山岩。

穆澜弯腰坐了进去,拿出个酒葫芦来。

为了等自己,她在这里呆了两天?回想去年和雁声睡在岩顶等穆澜时的情形,林一川嘀咕了句:“算你还有良心。”心里生出了一片暖意,一点期待。

葫芦里的酒太烈。林一川猝不提防辣得捂着嘴咳嗽。火辣的酒从胃里开始烧,不消片刻,浑身都暖和了。

许久没有喝过酒了。他还真有点想喝。林一川大口喝着酒,穆澜也不劝。拎出个包袱打开,拿了一包油炸花生米,一包卤肉给他佐酒。

小小的窝棚,安静的绝壁之巅,心里爱慕的女人陪着他饮酒,林一川闷在心里的话极自然地说了出来:“今天是我生辰。”

真巧。穆澜扬了扬眉,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贺他:“否极泰来!”

林一川饮尽:“在扬州,每年今天,我爹会悄悄陪我吃碗寿面。三天后才会大宴宾客遍邀亲朋为我庆生。我爹说,生辰八字不能让人知晓,免得被人算命改变。其实呢,他也不知道我是哪天生的,估摸着捡到我时,也刚出生两三生。那时他来灵光寺踏春,为求子来摸五百罗汉。下山时,在山沟里捡到了我。他觉得是菩萨把我送给他的。抱了我回去当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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