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陪在你身边吧。”
“兰儿,一直陪在师父身边吧。”
那是有一次她与慕寒置气,私逃出山,却遇上她对付不了的大妖怪,慕寒救了她,也受了伤。她在他身边自责又后悔,看着他的伤直掉泪。师父却像忘了之前还在生她的气一般,拍着她的背,反过来安慰她:“不哭了,师父伤得不重。”
他说:“你若是后悔,以后便一直陪在师父身边吧。”
他说:“世上只有一个兰儿,你跑不见了,师父找不到,会比受伤更难受。”
彼时,慕寒是风华无双的清高仙人,也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寂背影,彼时,他身边只有她,她是他的唯一。
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小兰望着此时少年的神情,说不出不行。
师叔的回信一直到晚上都没来,小兰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脑子里皆是与师父有关的画面,即便过了百余年,那些画面也未曾褪色。
她还记得,十岁那年,是师父一记寒玉杀将她从狼妖口中救下,仙气凝成的寒箭径直将遍野狼妖斩为灰烬,慕寒便在她泪眼朦胧之中,立在她身前,白袍映着火光,他一面如神祇一面如修罗,开天辟地般的,撕碎周遭妖魔,为她撑出生的奇迹。
从此,这个人便闯入了她今后所有的人生,成就了她的梦寐以求,她的辗转反侧,她的思之欲狂……
第四章
四周一片漆黑,白衣仙人的背影如长剑挺立天地之间。
“师父……”她迈步上前,步履越来越急,“师父!你在这儿,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我……”
终于找到你了。
话语哽住喉咙,她看见师父手中霜岚剑只余半截残剑,剑刃上滴落的血液,一半是幽蓝一半是腥红,混成了妖异的紫,将气氛渲染得出离奇怪。
“兰儿。”她听见师父的声音,虚弱得仿似下一刻便要倒下,但他的背脊,却仍旧为她撑出了天地,“走。”
不……
一声妖怪的嘶吼几乎震聋她的耳朵,黑暗之中,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但见师父身侧猛地蹿出一条白色巨蟒,它张大嘴伸出蓝色的信子,欲将慕寒吞入口中。
小兰只见霜岚剑的断刃上寒光大作,一如他救下她那日,仿似是从九重天上借下来的天光,足以涤荡天地间所有妖魅邪魍。
断刃刺入白蟒心口,拉出长长一道伤口,带毒的蓝色血液喷溅了慕寒一身,他再动弹不得,只将霜岚剑死死钉入它的心脏。白蟒嘶叫着拼命挣扎,眸中倏尔凶光大作,小兰瞳孔猛地一缩,之间白蟒吐出的蓝色信子狠狠刺穿了慕寒的胸膛,随即将他卷进了口中。
“师父!”
噩梦惊醒。
静谧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床榻边缘,分割出了光与影,望春玉兰的香混着月关袭了满屋,小兰感觉到心口还在狂跳。
她已经,有太久没做这个梦了……
百年前的那一战,师父以命为祭,凝神于霜岚剑上,扎入蛇妖心口将其封印,而她为救师父,触碰到了蛇妖身上未干的毒血,她的道行虽在同龄人中算是佼佼者,但与慕寒比起来仍旧相差太远,她全然无法抵御毒血的侵蚀,不过一夜之间,她便失去了所有法力,空余一个不老仙身,苟延残喘的活着。
以前松和师叔老说她笨,她每每气不过就跑去和师父告状,师父总喜欢摸她脑袋笑着安慰她:“我的兰儿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徒弟。”她便也以为师父的安慰是真的,从不承认自己笨。
可在那以后,她才知道她实在是愚蠢至极。
她连被封印了的蟒蛇妖的肚子都剖不开,连师父的一个全尸……也未曾保留下……
“笃噔”两声,小兰警觉地起身,抬头一看,却是少年摸着墙慢慢挪了过来。透过窗户的银色月光将少年的身影勾勒得仿似画中人。
“狐仙?”
少年这样叫她。
明明他这样才更像狐仙。小兰在心底嘟囔着,见他摸索着四周走得小心翼翼,小兰看得心惊,索性下床将少年扶住:“你怎么半夜三更起来干嘛?找茅房?出门右转。”
少年失笑:“没,我听见你在叫。”
“没事。”小兰随口胡诌,“就是半夜照镜子,被自己的美貌吓到了。”
少年显然没有信她的话,抓了她的手,一点点往上摸,触碰到她的脸颊,鼻梁,然后是额头,指尖沾染了她额上残余的冷汗,少年明了:“做恶梦了。”
小兰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就这样让他上下其手的将自己摸了个遍,然后由着他,伸手摸到了自己的头顶,顺毛一般抚摸她:“醒了就好。”
在她初入师门,还忘不了被狼妖袭击的场景时,师父也这样摸过她脑袋,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