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萧晏晏(74)

“子裴,明年杏花开了你我再来这树下把酒言欢。”

“子裴,如果真有一天,让你抛开京城的荣华富贵,远走天涯,在一个仙境一样的地方结庐采菊,你愿不愿意?”

“岂敢岂敢,萧将军人中龙凤,岂有不如他人之理?”

“子裴,痛吗?”

……

萧子裴捂住了心口,痛楚地闭上了眼睛。“言非默,你好狠的心!”他踉跄了两步,靠在了门上,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日长跪在大明殿前,湿冷之气入肺,又加上伤心过度,他大病一场,勉强治好之后病根未除,一到季节交替之时便会犯咳症,咳得厉害起来整夜难眠。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门外萧浅着急地拍起门来。

萧子裴不敢再看,狼狈地打开门,仿佛后面有虎狼追赶,疾步往外走去。

回到府里,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润肺的莲子雪梨木耳汤,萧子裴喝了几口,这才感觉到胸口的燥热稍稍减轻了些,就在此时,宫里来人宣他进宫,萧帧有要事相议。

-

萧子裴步入甘露殿的时候,萧帧正在书案前画画,言乐之正在一旁忙忙碌碌地帮他调色,脸上、衣服上弄得黑一块红一块的,看起来十分有趣,萧帧一边笔走龙蛇,一边不时地抬头看看她,嘴角带着一抹微笑,一副宠溺的模样。

萧子裴心里一酸,低下头来,行了一个礼,闷声问道:“不知陛下召微臣前来有何要事?”

言乐之看到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他面前一顿,装作一派矜持的模样:“子裴,我好久没看见你了,怎么不常来宫里坐坐?”

萧子裴冷冷地说:“不敢打搅皇后。”

“怎么会!”言乐之根本没有听出萧子裴话语中的疏离和冷漠,高兴地说,“我在宫里也没什么事,陛下朝务繁忙,还是你常来宫里走走,和我说说你打仗的事情,我听那些宫女们说起来都一派热血沸腾的模样……”

萧子裴倏地抬起眼来,看着她一派高兴的模样,心里一痛:眼前这个人,是言非默一心想要维护的人,是言非默的亲人。如今言非默不在了,照理说,他应该顺从言非默的心意,对他们多加照拂,可是,一想到她如今这欢喜和乐的样子是言非默用性命换来的,一想到当初陛下赐酒言非默时言乐之身影全无,他就忍不住心里一阵厌弃。“皇后娘娘,打仗不外乎血腥和杀戮,没什么好听的。服侍好陛下,教养好太子殿下,这才是最重要的。”

言乐之再迟钝,也听出了萧子裴话语中的不善。她顿时疑惑的看了一眼萧帧,又看了看眼前这位英朗的青年将军,小心翼翼地问:“我送来的药,你收到了吗?”

萧子裴冷冷地说:“不敢烦劳皇后,臣的病已经好了,明日就叫人把药送回来。”

言乐之瞪大了眼睛,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子裴,你这药都不吃?这药可是——”

“可是皇后的一番心血,子裴莫要推拒了。”萧帧搁下了笔,走了言乐之身边,笑着接口说。

萧子裴不由得一僵,自那日之后,他除了政事,和萧帧再也不复往日的亲密和随意,他依然崇敬他的陛下,他的六叔,可是他对言非默的冷酷让他感到无比的伤心,或者,这才是萧帧的真面目:作为一个帝王,他有着主宰生死的无上尊严,需要人随时为他的这种尊严献祭。

言乐之板着一张脸悻悻地走了。萧帧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子裴,微笑着说:“子裴最近气色还是不太好,要好好将养,不然五皇兄找朕算账,朕可赔不起啊。”

“陛下说笑了。”萧子裴恭谨地回答说。

萧帧盯着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子裴,你是不是还对朕心存怨怼?”

“臣不敢。”萧子裴依然十分恭谨。

“言非默欺君罔上,以女子之身进阶朝堂,诱反信王,不能再容于大衍,子裴,赐死他,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萧帧凝视着他,略带无奈地说。

这是言非默死后萧帧第一次向萧子裴解释,萧子裴胸口一窒,埋在心里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陛下多虑了,臣不敢心存怨怼。”他略显生硬地说。

萧帧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从书案上拿起了几封信函,递给了萧子裴:“你看看,这是大楚递来的国书。”

萧子裴定了定神,狐疑地接了过来,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封,上面一大篇问候赞美的话,最后一段写着:晚辈到贵国京城之时,承蒙贵国热忱接待,感之涕零,更在贵国结识了诸多少年英才,相交莫逆,其中中郎将言非默尤甚,情同兄弟。归国之后,偶遇奇事,忽然发觉言弟和我国一桩要案牵扯甚多,为解我心中疑惑,恳请陛下应允,派遣言弟出使我国,感激不胜。落款是大楚太子楚天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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