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148)

她这两日并不比梧桐殿的好过,连着两夜都从梦中惊醒,光是一想那日皇帝从湖边跳下,她这心脏便“砰砰”跳。

除却在涉及朝堂的大事上,沈太后极少插手闻恕的事。他不近后宫,她拿他没法,他要娶付家庶女,她替他铺好路,他独宠一人,只要能抱得孙儿,她也由他去。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他安然无恙的基础之上!

而闻恕那日之举,真真确确触到沈太后的逆鳞了。

“你说,他究竟是情深义重,还是被下了蛊。”

下蛊这两个字,可不是能随意说的

杨姑姑低头,于是道:“娘娘,皇上自然是情深义重之人。”

一声不轻不重的冷笑落下,“噔”一声,沈太后搁下茶盏,“帝王家,情深害人啊。”

闻恕来时,这句话恰恰好就落在他耳边。

男人脚下一顿,径直上前,“儿臣给母后请安。”

一见他,沈太后这两日的怒意蹭一下起来,她一口气提上来,忍了忍,又憋了回去。

“哀家听闻,皇后高热已退,无甚大碍了?”

闻恕抬眸看她一眼,“是。”

“皇帝可还记得,已两日未上朝了。”沈太后口吻冷淡道。

“儿臣身子抱恙,御医嘱咐静养,是以耽搁了朝政,好在今日大好,劳母后忧心了。”

沈太后一句“你静养是坐在床榻边静养吗”险些脱口而出,叫他那番话堵得不上不下。

他将缘由归咎到了自己身上,龙体抱恙,谁还能说什么?

难不成要皇上拖着病体去上朝吗?

沈太后沉着脸盯他半响,只觉得头疼得很。

她忽地摆手,“皇帝回罢,回罢。”

瞧着闻恕挺拔的背影离去,沈太后又是沉沉一叹。

这个儿子,她可真是半个字都说不过他。

闻恕从永福宫离开,转而朝御书房的方向去。

近日来积攒的折子,又是小山一般高。

男人伏案,执笔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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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落,几束微光从窗缝中透过。

素心和遮月二人守在殿内,二人头靠着头,轻声低语,无非就是忧心她们家娘娘何时能清醒过来。

床榻上的人眉心一蹙,嘀嘀咕咕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飘进耳里。

付茗颂醒来时,直愣愣地盯着床幔顶部瞧,陌生的样式,陌生的颜色,还在…梦里吗?

“娘娘!”

“娘娘醒了!”

遮月与素心二人的惊呼,一下拽回她的神思。

她呆怔地望着她二人许久,半响才彻底清醒过来,随即翻身坐了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她不得不摁住太阳穴的位置。

脑中一道道声音传来——

——“宋宋,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有没有,哪怕一次,是真的。”

——“没有。”

——“她叫宋宋。”

——“白日里可吟诗赋,夜里可谈风月,还唱的一口好秦腔,尤擅琵琶。小小年纪,一支‘凤栖台’跳得名动南北,朕当初觉得,这世上女子,应都如她那般才是。”

——“我不是她,只是恰好生了张相似的脸,有幸得皇上疼爱而已,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我若是说,你比那幅画要紧,你信不信?”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了。”

——“宁愿死也不肯留在朕身边,她心里,当真是没有朕。”

“嗯嗯——”付茗颂头疼欲裂,伸手捂住耳朵,整张脸埋在膝间。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素心,素心快去叫太医!”遮月慌了神,抓住付茗颂的手臂轻轻晃着。

素心亦是吓得不轻,然不等她先唤来太医,蜷在床榻上的人猛然起身,下榻,不及宫人反应过来,她已光脚行至门外。

身后遮月喊道:“娘娘!”

而梧桐殿外,闻恕才刚下龙撵,便被这一声惊呼惹得心尖一颤,他几步上前,步入殿内。

就见那病殃殃躺了好几日的人,身着一件单薄的素白寝衣站在门边,一手还虚扶着门框,风一吹,衣摆和发丝都跟着舞动,像是要将她吹走似的。

谁准她这样下床的!

男人沉下眉头,步伐加快,可他再快,也不及那姑娘光着脚踩在雪地里奔过来得快。

付茗颂是哭着跑过去的,踩了一地的雪,堪堪砸进他怀里。

那双杏眸,早就被泪水糊住了眼睛,眨了眨眼,泪珠子便一颗一颗滚落。

她哭得那叫个肝肠寸断,活像要在他怀中哭昏厥过去。

“皇上,皇上……”她拽住男人的衣袍。

闻恕确确实实愣了一瞬,怎么也没想到一进梧桐殿,迎接他的是这样一幕。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忙搂住她的腰将人提起来,让她两脚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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