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165)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席银听得出来,张铎极力在压抑着气性,以至于话尾带出了如刀刃一般的暗锋,掠过她的脸颊,切得她生疼。

“我想……给你端一杯温水,你在咳嘛。”

张铎这才看见了地上打翻的杯盏。

回头又看见席银的脖子上印着自己触目惊心的指印,忽然有些恍惚。

“朕准你回来了吗?”

席银想要摇头,脖子却痛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所以我就想偷偷地进来,替你把药温上,把水烧暖……然后赶紧出去。”

她说着,撑着张铎的膝盖,试着角度,一点一点地直起身子。

“你怎么了,我从前照顾你的时候,没见你这样过呀。”

“怎样过?”

席银吞了一口唾沫,“拧人脖子……”

张铎看着席银,良久方道:“我不知道是你。”

“我知道,我又没有怪你。”

她说完,僵着脖子慢慢地站起身,朝陶案前走去。

“去哪里。”

张铎的话追了来,席银站住脚步,也不好回头,只得提了些声音,冲着前头道:“刚才温的药现在温好了,我给你端过来,你趁着热把它喝了吧。”

话未说完,张铎已经起身走过了她。

“你站那儿,朕自己来。”

席银搓了搓手,看着他自己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又转身去了箱屉那头。

张铎见此追喝道:“你不要折腾。”

“没有,箱屉里有梅花腌糖,我找给你吃。”

“朕不吃那种东西。”

“吃嘛,药那么苦,嘴里的滋味很难好的,那腌糖是入宫前,我偷偷从外面带进来的,我藏了好些在偏室里,都让宫人们搜了出来,就只有藏在你这儿的,他们不敢翻。”

说着,她已经找出了几粒子,捧着手心上,小心地递到张铎眼前。

“来,给你。”

张铎迟疑了半晌,伸手捡了一粒。

席银忍着疼笑弯了眉目。“吃了能不能原谅我,我知道错了。”

第84章 秋荼(三)

张铎犹豫了一阵, 终于还是慢慢地将那颗渍梅放入了口中,一种他很少会尝到的酸甜滋味,从舌面迅速地向喉咙窜去。由于太久不吃这种东西了, 吞咽之下,他竟忍不住打了一个酸颤。

席银见他狼狈的模样, 不由笑出了声。

“酸吧。”

张铎不答话, 勉强将那颗他并不怎么喜欢吃的东西吞了下去。

走到案后撩袍盘膝坐下,不妨又咳了一声。

席银忙到了一杯水递到他手边。

这会儿,脖子上的疼痛渐渐缓和过来了,她的声音也跟明快起来。

“你为什么要用冻啊, 连凌室都不供冰了。”

谁问他这个问题, 他都尚能仁恕, 偏偏她这般堂而皇之地问了出来,令他汗毛都立了起来。脑子一时闪过千万念头,手掌一阵发热,一阵发凉。

“这个时节就不要用冻水了。不然拖到了入冬都还不好, 就很难将养了。”

她自顾自地竟然还敢说。

张铎赶忙抓了一只笔握在手中,闭着眼睛暗暗咬牙。半晌方抬起头看向她,压声道:

“你要坐就坐好。”

席银只当张铎是默认了原谅, 心绪松了,露了个笑抚裙规矩地跪坐下来, 替他将案面上的杂纸挪开,以供他用墨,然而却发觉, 那堆杂纸有些是她的临的字,有些是张铎自己写的,形虽相似,笔力却相差甚远,席银将张铎的字小心地抽了出来,叠在一旁。

张铎此时终于压抑下了身上和脑中的混乱,看着她的动作道,“你在做什么。”

“哦,我想把你的字挑出来留着,把我写的这些拿出去。”

张铎用笔杆压住她翻在面上的那一张,“已经有些像了。”

席银塌下肩膀:“哪里像啊,差得那么远。我记得长公主殿下跟我说过,她练陈孝的那一手字,练了快十年,才能仿到骨里去,我这么蠢笨,怕是二十年都不得要领。”

她说着,垂着头搓捏着纸张的边沿。

张铎看着她的手,忽然开口笑了一声:“头一个二十年尚未过完,就想下一个二十年了。”

“ 想想也不行吗?”

说完,她仰头看向张铎。

“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少岁了呀。”

张铎取笔蘸墨,随口应她道:“二十八。”

席银闻话,不由轻声自语道:“殿下都结亲了……”

张铎顿了顿笔,“你想说什么。”

“我试着读过一些史书,史书上的皇帝……要娶高门大族的女子为妻,江大人说……这叫门第姻,士族与士族,寒门与寒门,贱口与贱口……士族不能自辱,贱口也不得妄攀……”

她说着顿了顿,抬起头望着张铎:“你快立后吧,娘娘一定是像长公主殿下那样,端正清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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