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182)

“耳朵。”

“耳朵……什么……”

席银忙伸手去捏自己的耳朵,“我没想不该想的……”

欲盖弥彰,她顿了顿脚,忍不住“哎唷”了一声,捏着耳朵垂下了头。

再抬头时,张铎已经不在面前了。

风凄冷冷地刮着,枯树寒鸟映着天暮,席银期期艾艾地抱着膝在阶上蹲下来,懊恼道:“该承认的。”

**

席银一直期待的洛阳雪,在随张铎离都冬狩的那一日落了下来。

十一月中,雪气还不至于冷冽,与初春时的雪有些相似,细若尘粉,落在干燥的地上,踩上去沙沙作响。

席银与张平宣一道坐在平承车中,随车同坐的只有张平宣身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周姓女婢。

有了年纪的人,事事比席银周全,饮食起居照顾地一丝不苟。但为人刻板得很,张平宣睡着的时候,她便不准席银合眼,说张平宣有孕,在车马上劳顿久了,难免腿有浮肿,让席银跪坐在一旁,替她轻轻地舒揉。

一路上雪都没有停。出了洛阳外郭,便入百从山,山道积雪极不好行。

照理来说,冬狩是士族的冬季娱兴,原本不必过急。路上亦可访寻古迹,宴集乡雅,赏景清谈,但张铎此行却似行军,随扈的士族子弟颇为辛苦,却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

张平宣一连几日,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哪怕是喝了些清粥,夜里也都吐得空了胃,腿肿得跟萝卜一样,一摁便是一个久久不平复的坑,后来甚至还隐隐见了几次红,吓得席银和周氏不轻。

这日,席银把炭火炉子里的炭添了足有一倍,张平宣仍然缩在被褥中,浑身发抖。

周氏跪在张平宣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回头对席银道:“这样折腾下去也不是办法了。迟早得出事。”

席银放下手中的炭火钳,挪着膝盖跪到周氏后面,看了看张平宣的形容,她紧紧地闭着眼,手指抓着肩膀上的被褥,虽在唤冷,额头上却全是冷汗。

“殿下……”

“滚……”

席银不敢再开口问,周氏道:“你去求陛下停一停仪仗,我们这里好备一备,让梅医正上来看看。

“我……我不用她去求,你让她回……回……”

周氏握住张平宣的手道:“殿下……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您和驸马的孩子着想啊……您这样撑着,终究是要出事的啊,这还不足三月,都见了几次红了。”

“我无妨……”

席银见她似乎难受的厉害,便撩开车帘道:“停一停。”

驾车之人回头见是她,为难道:“内贵人,今日戌时必行至照圩行宫。”

席银回头看了一眼张平宣,一手撑着帘,一手扶着车耳道:“我知道,只是殿下此时大不好,我要去请梅医正过来看看。”

驾车人道:“梅医正……此时在陛下的车驾上。哎唷,这……”

“你停一停吧,让我下去,陛下要怪罪也是怪罪我,不会苛责你的。”

驾车人听她这么说,也着实怕张平宣出事,便仰背拽了马缰,将车辇稳住。

“内贵人,留心脚下。”

席银踏下马车,一刻不停地追撵张铎的车驾去了。

山道的仍然下得很大。

出了洛阳城后,就连这洛阳城中最柔软的东西也失了温雅之气,沾染着乡野地的肃杀,毫不留情地朝席银的面门扑来。

席银顾不上冷,踉踉跄跄地追到张铎的车驾后,还未奔近,便见江凌拔剑喝道:“谁。”

雪迷人眼,他眯着眼睛看了须臾,才发觉车下的人是席银。

“内贵人。”

话音刚落,便听车内张铎道:“ 让她上来。”

江凌忙应是,扬手命仪仗停下,亲自扶席银登车。

席银上了车,果见梅幸林跪坐在张铎对面,张铎只穿着一件禅衣,衣襟尚未拢齐。隔着绫段,也能看见腰腹有上过药的痕迹。

席银忍不住脱口道:“你怎么了。”

张铎应道:“十几年前的旧伤。”

梅辛林笑道:“都说草木知情,臣看,连这身上的伤也是灵的。”

他说着,收拾着手边的药箱,叹道:“近乡情怯啊。”

张铎没理会他这一句话,抬手理着衣襟,对席银道:“什么事,说吧。”

“是,殿下看着着实不好,想求陛下暂驻一时,我们好备着,请梅大人去仔细看看。”

张铎看向梅辛林道:“她如何?”

梅辛林道:“前几日的确是见了些红。”

张铎没有说话,等着他的话。

梅辛林听他不出声,笑了笑道:“陛下过问得到少,臣也不好多口,昨日看过了,腹中胎儿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殿下本身,就要遭大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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