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28)

谁愿意娶一个爱慕着别人,还被人当众言弃的女人呢。

她就这么被陈孝毁了。

后来每每谈及陈孝,必起恶言。

两族都是门阀大家,陈望甚至还因为此事,携礼亲自登门致歉,希望后辈私事,不伤世交之谊。

张奚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张平宣却把那作为致歉之礼的两对玉镯,一气儿全砸了。

人们大多以为,这是少年情热过头,因爱生恨,再无回转。

但陈孝死的那一天,张平宣却在张铎家中醉得人事不省,又是大笑,又是悲痛欲绝地恸哭,衣衫凌乱,丑态百出,张铎回府后,径直杀了近身服侍她的奴婢。从此再无一人敢提及那夜之事。也没有人知道,对于陈孝这个人,张平宣心中究竟是爱多还是恨多。

不过,这毕竟是主人家的隐晦之事,就算江凌比外人多看了一层,也是不配置喙的。

于是他收回思绪望向张铎。

张铎此时立在独窗下,一下一下地扯着拇指。指节处有节地脆响。

“他这一身的刑伤虽然是造真了,但是,由我们的人送他去刘必处,无论怎么遮掩,都有令人起疑的地方,平宣在这里正好,把他送到她眼前,后面的事,就说得通了。”

江凌看向岑照:“女郎君……会当他是陈孝吗……”

张铎摇了摇头:“不会。但不会眼看他死。”

“那赵将军那里,郎主要如何应对。”

张铎捏了拳,冷道:“他是什么人,我有必要向他交代?问得多余!”

“是,奴明白了。”

***

营房这边,赵谦去了许久未回,茶喝了第二道,张平宣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要往外走,营房外的军士忙阻拦道:“张姑娘,您去哪里逛,我们陪您一道去。”

“我又不是你们抓来的犯人,你们跟着做什么。”

“不是这个意思,实是将军有吩咐,不准我们怠慢姑娘。”

张平宣径直朝外走,一面走一面道:“你们将军去寻我哥,去了快一个时辰了,要寻个神仙也寻来了,我看他是跑哪儿躲懒去了,看我去把他给抓出来。”

那几个军士连忙跟上道:“张姑娘真会说笑,我们将军同张大人,每日好些大事要处置,怎么会躲懒……您瞧,那边儿将审完犯人呢……”

话一出口,那军士就后悔了,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张平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江凌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朝西面儿走去。

“江公子。”

江凌停下脚步,拱手向她行了个礼:“女郎君换奴的名字就好。”

张平宣走近他道:“大哥都不当你和江伯是奴仆。我如何敢失礼。”

她说着,侧身朝他身后看去:“这是……大哥审的犯人?”

“是。”

他一面说一面抬手遮挡:“过于脏污,您不要看,仔细污了您的眼睛。”

张平宣却不以为然,绕过江凌,蹲下身朝那人看去。

只一眼就愣住了,身子向后一仰,险些跌坐下来。

江凌忙弯腰去扶她。

“吓着您了吧,人已经断了气,就要拖到乱葬岗去埋了。您还是别看了,奴送您回去。”

说罢回头道:“没见吓着人了吗?还不快架走。”

“都别动……”

张平宣摁着胸口,一手推开江凌,慢慢走到岑照面前,伸手撩开他湿乱的头发,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睁眼朝那人的脸看去。一时之间,脑子里如响炸雷。

“他……是谁啊。”

江凌站起身,退了的一步,轻声应道:“北邙山青庐,岑照。”

“岑照……商山有四皓,青庐余一贤的那个人吗?”

“是。”

“大哥为什么要刑讯他……”

江凌低头:“郎主怀疑什么,您应该明白的。”

“那也不能把人打死啊!”

她说着,眼底蓄了泪,忙不迭地用手去试他的鼻息。还好还好,尚存一息温热。她忙收回手抬头对江凌道:“这个人我要带走。”

“可是……若是让郎主知道,奴……”

“你就说他已经死了,埋了!如果他发现了,你就全部推给我!”

“不可啊。”

“没什么不可的。”

她说完,掰开架在岑照肩膀下的人手。

男子的重量过大,一下子度到她身上来,压得她跌倒在地。

江凌忙蹲身道:“女郎君何必呢,陈公子早就死了,这个人受了郎主那么重的刑,也不肯承认……”

“你什么都别说,照我说的做就行。其余的事情,我去给大哥交代。”

她刚说完,便听背后传来一声怒喝:“江凌!你做什么!”

江凌抬头,见赵谦翻身下马,上前一把纠起他的衣领:“张退寒疯了是不是,怎么能让平宣见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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