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我乖的(99)

作者:温三 阅读记录

“走吧,长宁,我带你去一处。”慕容宽没理会小松的情绪,与祝照说话时分外温和。

慕容宽说要来栖山,祝照大约知道他是要把自己往哪儿带了。

栖山石板路很长,因为冬日结了冰并不好走,祝照一路上都是与桃芝互相扶着才走到了半山腰处的。

途中祝照问了慕容宽一些旧事,慕容宽虽支吾回答了些,但显然知道的也不多。

栖山半山腰的这处面对着京都城,能瞧见京都城门,背对着潺潺水流,还有茅草亭两个,算得上是块干净又清静的风水宝地了。

祝照走到茅草亭时便不怎么敢上前,她远远就能瞧见那竖立的墓碑,一排好几个,字迹模糊,但她知晓上头写的是什么。

慕容宽没催着祝照,便靠在茅草亭的柱子旁等她,眼神没什么喜悲地望着墓碑方向,对祝照道:“上回与你碰面时,我来过一次,与舅舅舅妈还有表兄提了你,那日天晴,他们似是欣慰的。”

慕容宽说出这句后,祝照的眼眶就红了。

其实平日里再装作不在意,也不可能真的不在意,重回故土,祝照只要想起祝府便觉得心中绞痛,只是这痛已经痛了十年了,不是麻木,而是习惯了。

最初想起爹娘与兄长时,祝照还总能半夜哭醒。她那时与徐环莹一个屋,躺在一张小床上蜷缩着。徐环莹夜里听见哭声被吓了好几回,徐柳氏便总以烦闷的眼神看着祝照,从那之后,祝照便学会忍着不哭了。

久而久之,若有旁人在,祝照即便是想起爹娘,提起兄长,也能忍着不落下泪来。可今日她记忆中已经逐渐模糊的爹娘与兄长,就在几十步之外静静地躺着,祝照难忍心中悲痛。

慕容宽道:“当初祝家出事时,我与爹都不在京都,只是事后拖了关系,可入祝府带走几样物件,也算是带走他们了。”

慕容宽记得自己入祝府时,祝府里面一片萧条,早被大火侵蚀得不成形状。

一些被雨水淋湿的地方,还能见着虽被杀死,但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下人。可慕容宽找不到他舅舅、舅妈和祝晓的尸体,他们被大火烧得最为惨烈,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当时祝府里还有几个小孩儿,两三岁的到七、八岁的不等,都是祝府下人们的孩子,全都养在一个大院子里,其中没有祝照的,慕容宽也松了口气。

再后来,慕容家打听到祝照所在,知晓她住在琅西徐家,慕容宽有与他爹求说把祝照带回京都慕容府养着的,毕竟徐家比不了慕容家的家境。

可他爹说,京都不安宁,祝照离开了京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祝府出事,唯有她幸存,谁知道是否有人能狠下心对一个孩子下手呢。

只是十年兜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多谢阿瑾哥了。”祝照对慕容宽真诚道谢,若不是慕容宽,她现在也未必能见到爹娘的衣冠冢了。

“我想自己去。”祝照看向慕容宽时,眼眶都是红的,睫毛上挂了两粒水珠,是隐忍之后未流下的泪水。

慕容宽点头,手掌轻轻落在祝照的肩上拍了拍,以作安慰。

祝照靠近那一排墓碑时,脚下分外沉重,似乎每走一步,就离当年她亲眼所见的杀戮更近一步。有时她很痛恨自己的记性好,否则也不会将那日祝晓之死看得那般清楚。

待走到墓碑前,中间那个便是她爹娘合葬的地方,右侧是祝晓,左侧还有祝照的奶娘、祝府的管家、与从小教祝晓和祝照读书识字,她爹的知己好友翁先生。

这些人的名字称呼,祝照现在都还记得,大火铺天盖地而来时,整个祝家都在哀嚎中,只有她蹲在书画缸内,目睹了一切。

悲伤犹如深海之中刮起的一阵风,看似不动,待到风至海边时,才化成了呼啸的浪潮,猛烈地拍打在了她的心上。

祝照跪在了爹娘的墓前,落泪无声,只是整个人几乎趴下,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墓碑上刻着的‘祝’字上,双肩颤抖得厉害。

慕容宽瞧着祝照如此,也是心疼的,毕竟他还记得小时见到的祝照,乖巧可爱,他掏鸟窝爬上树时,她还会在下头软声说着:“阿瑾哥小心些,摔下来会疼的。”

从树上摔下来会疼,可远比不上家破人亡的疼来得厉害。

慕容宽轻轻叹了口气,一回头,顿时怔住。

“小哑巴怎么也哭了?”慕容宽玩味地笑着。

小松没哭,只是眼眶红了,故而他瞪了慕容宽一眼,使轻功飞上了茅草亭不理他。

坐在茅草亭上,小松望着祝照跪在祝盛夫妇二人墓前的背影,伸手揉了揉眼睛,瞥开目光,长舒一口气。

下栖山时,祝照的眼睛还是肿的,说话也带着鼻音,刻意端着不叫人看穿她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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