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番外(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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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里,赵荞终于有机会问出困扰了自己两个多月的疑问。

“陛下,邻水刺客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贺渊为什么会伤成那样?金云内卫又为何遭了重创?”她眼中浮起水雾,抿了抿唇忍住颤颤哭腔,“我可以知道吗?”

“自然是要让你知道,你要去办的那件差事,与邻水刺客案多多少少有点关联。”

昭宁帝叹气:“对方裹着混乱奔逃的观礼百姓,将皇城司卫戍‘放了风筝’。”

当时五十名刺客突然出现,频繁切换“化整为零’与“零合而一”的攻击队形,在人群中快速迂回变位。

又裹了手无寸铁又惊恐四散的百姓为肉盾,皇城司卫戍既无法摆开阵型,弓箭队也因投鼠忌器而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时候,贺渊带领擅长近身搏杀的金云内卫接手,区区五十名刺客,原本应当很好解决。可是——

“那些刺客,服了‘斩魂草’。”

赵荞揉着迷蒙泪眼,眉心深蹙:“那是什么东西?”

“用长在雪山深处的几种草提炼,服用后至少六七个时辰无痛觉,只要没缺胳膊少腿没死透,任刀斧加身也面不改色再战,”昭宁帝郁郁稍顿,“利州的金凤雪山就有能炼‘斩魂草’的东西。恭远侯沐家暗部府兵世代镇守金凤雪山边境,他们的敢死前锋迎敌时,就有服食斩魂草的惯例。”

嘉阳公主赵萦从沐家手中接过利州军政大权时,自也同时接过了“斩魂草”的秘密。

这就是对方给昭宁帝下的套。

“当时在场的人都不知世上有这种东西,见他们如此,只当鬼神yīn兵,百姓乱成一锅粥。毫无防备之下遭遇这样诡谲的刺客,又要力保百姓不失,”昭宁帝缓缓闭上眼,沉重叹息,“金云内卫只能‘以命换命’。”

金云内卫常规为九人一队,贺渊共带了五队人随驾前往邻水,刺客也在五十人上下,按说人数上是旗鼓相当的。况且内卫最jīng于近身搏杀,一人拿下三五个刺客都该游刃有余。

就因为斩魂草的缘故,内卫最终战损近乎一比一。

三十五人捐躯,两人致残,五人重伤。

这是内卫建制以来最惨烈的一次伤亡。以身许国,不负君,不负民,英魂昭昭。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武德五年chūn正式进入内卫,是贺渊一手带出来的,那年冬天在溯回的冬神祭典,也是贺渊带着他们完成了第一次历练。都很年轻,十六七岁,就是你这般年纪。”

从今往后,他们也将永远这么年轻。再也不会长大了。

昭宁帝自己是带过兵的人,非常能理解这件事对贺渊来说是如何挖心掏肺的痛楚。

她似乎感同身受般按住心口,甚至连自称都变了:“我不让人打探此事,就是怕有人在他面前漏了口风;故意让林秋霞放他尽可能长的休沐,也是为了不让他过早接触内卫卷宗。”

赵荞莹莹双目已起了淡淡红雾,她死死咬住手背,泪珠连绵不绝无声滚落。

“阿荞,让着他些,别怨他不记得。若不是忘掉了那些人、那些事,他从昏迷中醒来时,或许就已经活不下去了,”昭宁帝满眼痛意地望着泪流满面的赵荞,伸手轻抚她的发顶,“他不懦弱。任何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的人,都能理解他为什么遗忘……”

因为那道“以命换命”的命令,是贺渊亲口对那些年轻人下达的。

虽然他也和他们一样毫不犹豫地冲向那些诡谲可怕的刺客;

虽然他也和他们一样以身为盾、血迹斑斑将慌乱失控的百姓护在身后;

虽然他那道当机立断的死令,在那个时刻是唯一且正确的选择。

可那些年轻人,那些他一手带起来的下属同僚,都死了。

而他,还活着。

第26章

若赵荞当真只是个混迹街头的寻常痞姑娘,以她一惯的性子大可硬气顶嘴:理解归理解, 尊敬归尊敬, 同情归同情。可公私两论, 凭什么就该是我让着他?

但她不是寻常姑娘。她姓赵。

在世人眼中,像她这样的皇亲国戚,出身尊贵又得宽纵, 不必担负寻常人会经历的辛劳、困顿、烦恼、沉重, 再加上她平常又是个不受委屈不吃亏的bào脾气, 自当比天底下大多数人都活得痛快恣意。

可世间大多事,都是一体两面的。

她虽没有寻常人那些负担,却生而注定会面对许多寻常人不必面对的责任与束缚。

她大哥说的那句“既享了赵姓尊荣,就得承担赵姓的使命”,从来不是冠冕堂皇的大话。

皇帝陛下这句“让着他些”,就是信王府二姑娘必须的担当之一。

一个于国于民有功的幸存英雄, 姓赵的都该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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