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十一年(11)

作者:蔡某人 阅读记录

言毕,刷的一声抽出腰畔宝剑,华光冲天,一时间惊了桓行简的马,他只得紧紧扯住马缰退了几步。

提剑跃马要入阵的一瞬,桓行简手中的兵刃顷刻间迎向了他,骨肉剖离声清晰,公孙输沉重的身体打马而落。

桓行简也翻身下马,抽出短刀,沾满尘土和殷红血的马靴往公孙输背上一踩,正要割头,不想地上的人骤然翻身,犹如一头壮兽,一下将桓行简迅速抱住,寒光一闪,撩开两铛铠险险要捅上来。

事发突然,桓行简心底一惊反应却敏捷,直接以掌受刀。公孙输到底身负重伤,不过拼死一击,两人目光对峙间,手臂渐渐无力松懈下去。钻心疼痛自掌心传来,桓行简死死握住刀刃,温热殷红蜿蜒滴落,僵持片刻,他一脚蹬开了伏在身上的公孙输。

“郎君!郎君!”赶过来的石苞脸色刷白,本盘算着问他是怎么识破公孙输偷梁换柱伎俩的,惊险乍现,吓得人腿脚都跟着软了个遍。

桓行简一个打挺起身,脸色冷淡,不过扯来石苞刺啦一声用剑挥斩掉对方衣袍边角,朝手上一缠。

公孙输并没有立刻断气,只是动弹不得,喉咙里再发不出半点声响,面上刀影一闪,瞳孔倏地睁大,连一旁石苞也骇然瞪圆了眼睛:

桓行简要公孙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割下脑袋。

贵公子的嘴角,浅浅含住丝经年不再现的清雅笑意:“燕王,兵不厌诈,我年轻得多谢你教我这个道理。”

俯身说完,手中斫刀裹了粘稠血液,公孙输的身子在首级割下后尚动了一动,像未褪尽壳的蝉蛹,痛苦不能,头顶那片辽东的天空变幻着虚妄的色彩……随后,彻底没了生机,一抹不甘永远嵌在了那双眼睛的深处。

石苞看的喉头上下窜了两窜,定定神,见四下死了成片却无一人投降,挤出个讪讪的笑:

“郎君,你这回拔了头筹,想必此刻大都督早进了襄平城,咱们回城?”

“拣点一下,回城!”桓行简手中拎着颗脑袋,血淋淋漓漓在空中抛出了个红艳艳的圈,落到马鞍上。

夕阳血红,一点归鸿煽动着双翅打余辉里掠过,马蹄子声近了,车身在襄平城外稳稳停住。纤纤少女被崔娘扶着下了车,一扭头冲马背上的姜修笑:

“父亲!”

嘴角浅笑随即化为眉间一抹轻蹙,什么味儿呀?暑气没散干净,混杂着血腥,腐烂的尸首,交织成说不出的怪异刺鼻味道。嘉柔到底是娇养长大的女孩子,拿帕子先是掩住嘴,再定睛,瞧见裙子上不知几时沾了草叶,俯身轻轻扫拂下去。

这条石榴红裙子是在幽州新做,六月六,看谷秀,她十四岁生辰是在异乡过的,竹风微度,衣浮香梦,嘉柔在晚上沐浴时曾偷偷瞧过自己隆起的胸脯,软软的,白馥馥的,少女脸飞红云一口气憋在水桶里整个世界都是甜香朦胧的了……

一路上,看尽北地风光,松柏郁郁,布谷残雨,油亮亮的杨树叶子长的又肥又厚,清风徐来,绿云自动。往远处看群山苍茫起伏气势伟壮,山道两旁却开着丛丛鲜花,娇红嫩紫一片,冷翠柔金,淹然似海,绵延成一条条荡漾的彩锦。

山河当真壮丽,一个人看到这样的山河,胸襟抱负全开。

可此刻,嘉柔胃里一阵阵地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虚弱抚胸,崔娘见状,忙又把她扶进马车,帘子一放,犹豫跟姜修说道:

“襄平破城不过两日,天还热着,又刚发过大水死这么些个人,城里也难能干净,不如让柔儿直接到府署的内院里去?那才是姑娘家能呆的地方。”

姜修常年漫游在外,萧散落拓,膝下独女不在身边长成,对这些事不甚讲究,听崔娘说,只道一个好字。城门守兵早换作魏军,一杆大旗,迎风飞舞,几颗脑袋却高高悬在城墙上晒得干臭变形。

亏得没让柔儿看见,自己活了大半辈子饶是冷不丁瞧进眼里都要骇死了。

这是怎么当爹的,城里刚杀了那么多人怕尸首都没处理完哪有带闺女来凑这个热闹的,也不怕有个瘟疫好了歹了的……崔娘免不了腹诽,稳稳坐在车里见嘉柔又想去撩帘子,不容置疑把她手轻攥了,说:

“外头臭烘烘的,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史料出处《三国志》《晋书》

第5章 一捧露(5)

跟着父亲来襄平,是嘉柔自己的主意,她甚少见姜修,得一次机会,分外珍惜。只是,父亲生性洒然,于骨肉亲情上似乎不大热衷,嘉柔有那么些微微的怅惘,却并不怪父亲,只想多留一天算一天,又能领略生平未见过的风光,可谓兼美。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