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十一年(111)

作者:蔡某人 阅读记录

前院虽不好抛头露面,崔娘只能豁出老脸,去碰运气,挨个值房找。既不见桓行简,也不见石苞,整个公府其余人等一个不识,最终,听虞松说:

“郎君并非日日来公府,不过有时,再者,近日不只是公事也有私事要忙。若有急情,可请人带话到府上。”

眼前人和声细语,是个儒生模样,看着面善,崔娘感激涕零但怎么好说嘉柔的事,措辞含混:

“劳烦郎君了,后院确有急情需请个医官过来。”

公府外,卫会自己驾了牛车悠悠而来。他沉寂许久,当日观刑过后,闭门不出,潜心向学。他的兄长被太傅又调了回来,重回京都。母亲算的没错,太傅一朝起事,洛阳天变,再转眼,又是一方晴好。

似乎,他的家族该为谁效劳一目了然。

这样的路口,他从来不会踟蹰。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卫会一想到桓行简那双能洞察人心却不容人窥视的眼,莫名振奋。他来前去了趟北邙山,萧弼的新坟可爱,插下的柳已活短粗的杆上硬是抽出新叶,一点绿意,在北邙山上毫不起眼,却足以安慰人心。

“辅嗣,”卫会盘腿而坐,一手佳酿,一手肥蟹,大吃大嚼着告诉他,“我要去拜见卫将军了,你不知道,太傅这回得的可不再是时疫,他是真的老了。不过桓家的试刀人,横竖没过那八家,余者,可又都陆续起复了,太傅精明着呢!”他那么爱漂亮,此刻,酒渍沾衣,双履着尘,却兀自哈哈大笑,“我差点忘记了,你是个呆子,根本不懂。”

笑着笑着,眼睛变得冷酷,“不过,你是个死人,我在你跟前自然说什么都无妨。”

剩下的酒悉数洒在了坟前,卫会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拍拍衣角,“我走啦,日后我必大展宏图,卫将军一定会重用我。”

少年郎带着这抹倨傲的笑,踌躇满志,离开北邙山,到家中重新沐浴更衣,簪花在衣襟上,锦绣华服,人显得更轻佻了,可神色庄重。

他母亲知道他要去拜会谁,只是叹说:“刀子太锋利,虽然快,可易折,你要时时记得自省。”

卫会翻着案头的策论,一一收拾起,抱在怀间,像是怀抱最温柔的情人,冲母亲甜蜜蜜地笑了笑,浑身上下都是年轻人如盛夏暴长的葱茏气息。

可太傅不在,桓行简也不在,卫会并不意外坚持在公府前等,极有耐心,就怀抱着他的文章挺拔立在几丈远的树下。

日暮里,子规啼鸣着从头顶飞过,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也不知道是在劝谁归去,又归到何处?归到北邙山吗?卫会心里嗤笑,远远的,见虞松的身影出现,他便招手:

“虞叔茂!”

虞松出来透气,正为篇表文伤透脑筋,此刻见他,打起精神过去寒暄,笑:“什么风把士季吹来了,哦,森森武库是刮不动的。”

森森武库,这是打趣他呢,卫会嘴皮子从不肯吃亏,摇头说:“不及叔茂,如今在这公府里才是风吹不起,雨打不透,扶摇直上九万里。”

虞松比他年长,不跟这些个整日啃老庄也确实才高瞩目的少年人计较,眼睛一瞥,看到他怀里的东西,意味深长笑了:

“士季这是为何而来呀?”

不复在太傅父子前的谨小慎微,虞松拿卫会逗乐,十分愉快。卫会倒不忸怩,扬起头:“平生所学。”

没等虞松接话,卫会正色问他:“叔茂,我有事要请教。”

“我?我哪里能指点士季你啊!”虞松灵光一闪,转口道,“太傅命我写篇表文,郎君先过的目,几次给我驳了回来始终不满意,你来得正好,走,到值房去帮我一忙。”

“等等,我帮忙可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卫会抱着文章,人不方便,一勾脚,拦住了虞松。虞松险些被他出其不意的动作绊倒,哭笑不得,只得驻足,“你说。”

“卫将军有何所长?”

好嚣张的语气,虞松决心要杀一杀他的傲气,郑重道:“你以为呢?诛融之际,智略足宣,司马门举兵三千死士一朝而集,忠贞不二。”他回首抬眸,指着公府,“太傅如今多病,公府事宜,多赖卫将军选贤任能,各尽其心,非无所不贯焉能至此?”

卫会的一双眼,眨也不眨,黏在公府上头几个雄浑大字上。好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走,我帮你去看那份表文。”

“你今日来到底是……”

“不是什么,随意一走,”卫会觉得他的平生所学,还需要再整理整理,冲虞松神秘一笑,“我十日后会再来,多谢叔茂了。”

值房的灯亮着,桓行简带医官进来时,略一止步,问小吏:“今日谁轮值?”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