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十一年(136)

作者:蔡某人 阅读记录

再回头,却见两件兵器又纠缠到一起去了,桓行简一个转身,枪尖几乎擦着他后腰过去显然不留任何生机。

“郎君!得罪了!”对方低吼一声,攻势越发酷辣,两样兵器不停磨出一声声碰响,传到耳朵里,震得作痛。

嘉柔看得脚下生根,不知他俩个比试了多久又几时能分出胜负来,凝神间,不知是谁手中的□□被击得脱手而飞,不偏不倚,正冲着嘉柔而来。

她一时情急,将手中食盒扔了过去,当啷一声,食盒和□□皆掉在地上。

那边,桓行简把长矛一收,眉峰上汗如雨下,看看地上,再瞧瞧嘉柔,目光停在她惊悸犹存的小脸上:

“很好,难为你有几分急智。”

说着,长矛朝旁边一插,接过对方递来的手巾擦抹了几把:“改日再练,辛苦了。”

“属下已不是郎君的对手,”汉子一脸的谦恭,“以往,属下是多有顾及唯恐伤到郎君,如今,就是属下想伤郎君也伤不到了。”

桓行简笑:“承让。”言简意赅,等人退了去,见嘉柔蹲那收拾食盒,揶揄问一句:

“太初可还好?”

嘉柔抬头,正要答话他走到身边不管不顾将她袖管中的帕子一抽,兀自擦起脸,擦完了砸她身上:

“我一身臭汗,要劳烦你洗洗帕子了。”

嘉柔果真很嫌弃地把帕子拂到地上,憋红了脸:“那我不要了。”

他人蹲下来,热烘烘的气息直往脸上拱,嘉柔顿时屏息,桓行简手心里全是汗意故意朝她衣襟上一抹:“要不要?”

手不觉扯住了宫绦,嘉柔气恼,把宫绦从他手里拽回来气吁吁站起身,推他一把:“不要!”

桓行简忍笑,笑意短暂,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神游片刻,显然心思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等察觉人走远,他喊住嘉柔:“柔儿!”嘉柔只好回身,目光一触,随即避开,“郎君要说什么?”

桓行简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个遍,忽又笑笑:“没什么,去罢。”

“郎君,郎君,快!”月洞门外飞跑进来个小丫头,脸都扭了,像是要哭,“夫人让郎君快过去!”

桓行简神色一肃,奔到园子,一众下人见他来纷纷见礼避让。

屋子里,也黑压压一群的人,包括叔父等亲族。即便如此,桓行简还是一眼看到多出了个人,河南尹傅嘏。

傅嘏见他现身,先上前执礼:“郎君。”桓行简明白他这是被太傅调了中枢,傅嘏与刘融不合,因得罪吏部尚书杨宴被免官。高平陵后,太傅以他为河南尹,时间不长,桓行简又再度见到此人,心中大致有了数。

“兰石,”桓睦亲切唤傅嘏的字,已是虚弱不堪,傅嘏忙跪到榻前,回应道:“太傅。”

桓睦目光艰难一动,示意桓行简也到身边来,手颤颤伸出,将桓行简的手抓在掌间似才安心:“我如桑榆之光,理无远照,尔等来日方长万事可期,”说着努力偏过头去,去寻找“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八个大字--

浑浊的目光终于定在那一点上,如刀如炬,千里沙场万丈西风,一生的宦海浮沉顷刻间都凝缩到了白底黑字的简洁铿锵之上。

“人说盖棺定论,”他沙哑开口,声音里满是日落余辉的穷尽,“我这一生是非功过,且交由后人评定罢,是耶非耶?功耶过耶?又岂是我说了算呢?”

目光轻轻转向傅嘏,身后,众文武幕僚也早都跪地泣不成声,桓睦欣慰颔首,当着众人的面,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将象征都督中外诸军事大权的节钺放到桓行简手中,父子视线相交,桓行简握紧节钺目光坦然地面对了众人。

“诸位,有劳了。”桓睦一手搭上桓行简肩头,嘴角那,凝结出一缕清虚混沌的微笑,数不清的金戈铁马,宫闱血雨,到底是如春潮般汹涌着消失在岁月尽头了。

残烛般的头颅慢慢耷拉下去,众人泪眼中,看到太傅的最后动作便是如此:须发花白的老人,至始至终保持着坐姿不倒,他死在长子身边,一生荣辱,悉数交付于眼前年轻的郎君。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那个风云争霸群雄逐鹿年代所留下的最后一位将星,确实离开了。

“太傅!太傅!”不知是谁带头哭嚎起来,顿时,哭声连绵。桓行简缓缓阖目,一串滚烫的泪珠自眼角滑下,他良久未动,最终轻轻扶着父亲卧倒:

太傅面容安详,犹似沉睡。

等医官上前一再确认后,桓行简松开握着的手,缓缓起身:“来人,准备发丧。”

这个时候,石苞从外头奔进来,见这情形一目了然,强忍悲痛,到桓行简耳畔道:“吴国那边传来消息,说吴主薨逝,诸葛恪为托孤首辅,升任太傅。”说着把一封书函呈了上来。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