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十一年(267)

作者:蔡某人 阅读记录

暖阁里,嘉柔正垂首轻轻把线头咬断,听到动静,一抬眸,一个柔软的身子裹挟着寒气便扑倒了自己怀里,吓得崔娘连忙把她拉开,忍不住怪道:

“你这小女郎,也太莽撞了!”

嘉柔托起阿媛的脸,用眼神止住崔娘,笑道:“阿媛,怎么了?”说着慢慢扶她起身,却正好对上了一双蓄满泪水的眸子。

“柔姨,我父亲呢?”阿媛一语说完,捂住脸,又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声音,像悲鸣不已的小兽,嘉柔被她哭得心里顿时紧缩成一团,拿帕子边给她擦眼泪,边耐心问道:

“到底怎么了,是家里你老夫人不好了吗?”

嘉柔知道桓行简最是孝顺的人,太傅没走几年,若母亲有什么好歹,他该是何等伤心?

阿媛胡乱摇首,一双眼,像泡在了泪水里,她凄楚地放开手,看着嘉柔,嘴唇直颤:

“柔姨,舅舅被石苞押去廷尉了,父亲要杀舅舅!他要杀我舅舅!”

嘉柔脸一白,瞬间连半分血色都没了,蓬蓬的乌发,点墨一般,映着惨白的脸,整个人突然就像被魇住了呆呆愣愣的。崔娘见状,急的不知该先去捂阿媛的嘴,还是宽慰嘉柔。

“柔儿,柔儿,我的好柔儿……”崔娘去抓嘉柔的手,冰凉一片,她如在梦中般听不到崔娘在说什么,崔娘立时成了个老泪纵横的模样,将她朝怀中一揽,“柔儿啊,你别吓我。”

说着,不忘训斥阿媛,“你这女郎,好端端地胡说什么,大将军怎么会杀你舅舅?你这小孩子家,怎么张口就来?”

阿媛哪里还能思想什么,一味地在那哭,她本就年纪不大,受了惊,先前在车夫面前还能佯装镇定,如今见了嘉柔,紧绷的弦立刻散了架儿,嘴里嗡嗡的:

“柔姨,婶母她们都说父亲喜爱你,等见了父亲,我们一起给舅舅求情好不好?”

良久,嘉柔都只能感受到崔娘那似有若无的鼻息喷洒肌肤上,她嘴唇艰难蠕动了下,喉咙里想发声,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重重掐了下自己掌心。

终于,有了丝知觉,嘉柔迟疑地看向阿媛,声音犹如梦呓:“为什么?大将军为什么要杀兄长?”

这两日,桓行简不来后院她以为节气一变桓夫人上了年纪,也许偶感风寒,他需要陪伴母亲,并未多想。

可也仅仅两日而已,外头的天翻地覆,她是不知道的。

阿媛痛苦摇着脑袋,人一瘫,伏在了嘉柔脚下,喃喃道:“我不知道,但中书令李丰要刺杀父亲,已经伏诛了……柔姨,怎么办,我找不到父亲,我想求他放过舅舅,不要杀舅舅,不要杀我舅舅……”

一提到李丰,嘉柔人木了,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刚为桓行简做好的白绫袜子上,一股尖锐的痛楚,忽就传遍四肢百骸: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不会杀兄长,不会的。”

如此反反复复,不知是说给阿媛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嘉柔睫毛一抖,忽挣开崔娘的手,身子摇晃,站了起来:

“我要去找他。”

崔娘心急如焚,刚要开口,却见嘉柔像丢了魂似的拨开阿媛已经朝外走去,崔娘一面扯过件披风追,一面低声抱怨阿媛:“你……唉,柔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就是闯大祸了!”

日头西坠,天光黯淡下来,桓行简是在司马门外见到的卫会,他牵着白马,鼻头被晚风吹得通红,甫一碰面,卫会急匆匆跑过来,将阿媛闯公府的情形一说,桓行简的脸色,果真一下变得铁青,怒道:

“她跑来做什么?为何不命人拦着?”

卫会跟在身后步子迈地急,解释道:“何人敢拦她?属下以为,女郎已经知道夏侯至事发,恐怕夫人这个时候也知道了。”

桓行简一阵气血上涌,冷风打在脸上,像砂砾一般硌得发疼。不远处,余辉如血,冰冷的一轮夕阳正缓缓下坠,宫阙上镀上了层斑斓流光。

他沉吟片刻,重重舒出口长气:“算了,这事早晚她会知道。”

桓行简蹙眉,弃了舆车,马不停蹄赶回公府。

这一路,风驰电掣的,离公府还有丈把远,就见阿媛正跟侍卫们争执,旁边,立着个身子不显人藏在披风里依旧显纤弱的嘉柔。

他的坐骑一阵嘶鸣,引得两人循声回望过来,嘉柔心里一颤,两道哀哀的目光一直紧紧追寻着桓行简的身影,等他到眼前,两行清泪就悄无声息地淌了下来,还未启口,阿媛已经叫开了:

“父亲!”

桓行简冷冷看了眼阿媛,打个眼神,示意卫会把她弄家里去。阿媛素来怕他,这回,什么都不怕了,倔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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