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十一年(76)

作者:蔡某人 阅读记录

“郎君,不去找大将军理论吗?难道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们也由着他说毁制就毁制?”石苞终于憋不住了,磨叽在案头徘徊。

焦灼的眼把桓行简一望。

桓行简眸光微闪,蘸满了墨,于藤纸上先写个“心”字,却未再继续。一调头,伸手解下石苞腰间匕首。刀鞘朴拙,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可刀锋锐利,他拔了出来手腕随意转了一转,在“心”字上一捺,无关紧要似的:

“刀悬于心,是个‘忍’字,一软一硬,相得益彰。”

石苞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此刻,却觉得耐心磨尽,再无出头之日的不详预感浮上胸臆。

“郎君,”他无奈地喊了一声,“是,心字头上一把刀,可有句话叫忍无可忍……”

桓行简波澜不惊一笑,抬眸间,杀气顿壮:“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石苞眼睛倏地一亮,紧跟着,旋即黯淡了:“郎君如今有几分把握?”

“一分也无。”桓行简坦然道,把个石苞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回过神,显得手足无措起来,“郎君,到底要什么时候?”

“现在就是时候,散衙的时候,回府。”桓行简将案头收拾整齐,一振衣袖起身。到了宫门附近,正巧迎上王观,远远望去,老者清矍修长目光炯炯,颇有几分汉儒味道。

“少府监。”桓行简上前施礼。

王观转脸,却是个肃然神情:“是子元啊,莫称呼错了,我已经不再是少府监,改替陛下养马了!”

桓行简已听闻他被转到太仆的位子上,此刻,面上微讶:“这是何意?”

显然,这个话头王观也不想多作解释,只是回望巍巍宫阙,茫茫天宇,把神情一凝,看向桓行简:“放眼朝野,太傅正是匡扶社稷的不二人选,可惜,可惜啊!”

连连顿足后,王观主意拿定,说:“等沐休,我同太尉等一同去探望太傅,子元先替我和太尉问个好。”

“晚辈替家父先谢过两位了。”桓行简从衣袖中伸出手,规规整整作了揖。

回到家中,大氅一脱,桓行简疾步走来见父亲,把事情一说,桓睦沉吟道:“那就不用再提了,提也无用。”

“儿也是这么想的。”桓行简沉默稍顷,起身斟茶,听桓睦在身后问他:“你,还坐的住吗?”

手中茶壶一放,他转过脸来,那两道英挺的眉毛微微蹙了蹙,随即一展,把茶奉上:“虽意外,也在意料之中,上次长史来家中说起禁军我便有了准备。只是,毁去两营,大将军手笔凌厉,不像是他的主意,无非就是杨宴毕轨几人,这么看,这些人倒也可圈可点,并非废物,太傅以为呢?”

都这个时候了,难得他还能夸赞出两句来,桓睦笑笑,目光中有两分欣赏,一闪而过。

“毋纯去打高句丽,刘融已经跟陛下上表奏请伐蜀之事,我想,年关一过恐怕就要有所动作了,父亲以为伐蜀有多少胜算?”桓行简不疾不徐地问起话。

桓睦摇头:“刘融是为立威,并非抱着必胜的决心而去,这样出征,便是鸡肋也打不下来。更何况,蜀地险要我军长途远征,如无详密部署,胜算难能说有,”说着沉思片刻,“你方才说太尉等人要来?”

“是。”

“那正好,到时大将军若执意伐蜀,我将请太尉出面力阻。”

桓行简点点头:“刘融伐蜀,少不了动用关中,到时战败,只怕会牵连几位刺史。不过,”他笑了一声,“太尉劝阻无果,这是肯定的。父亲不要太忧心了,伐蜀失利,未必全是坏处。这把火,到时候也就烧得差不多了。”

桓睦心如明镜,听他此言,终于难得一见地赞了句:“吾儿可竟也!”随后拍了拍桓行简手背,极轻,“欲成大事,重中之重皆在你一人身上,今日之事,难为你了子元。”

夜深人静,书房的窗子隐隐透着光,桓行简让人把嘉柔叫来。嘉柔不敢不听,唯恐他径自闯来,提心吊胆进了书房,见他一人独坐,慢条斯理捏着眉心。顷刻,像是拈起一幅字,折了叠,叠了折,最后反扣在案头,望着微微跳跃的烛火,凝思无言。

干巴巴候着,不见他发话,嘉柔观察他表情疑心是不是将这事忘记了,转身想走,又怕惹到他,便刻意弄出点动静,轻咳一声,以示自己人在。

桓行简眉头一展,抬眸看看嘉柔,拘谨而立,同自己视线一撞立马垂下眼帘,什么动静都没了。

“到我这儿来。”桓行简对她招招手,嘉柔脚下千斤重,挪了几步,在他案前站定了。

看她一脸的不情不愿,桓行简反而忍不住笑了:“我记得,你胆子很大的,连马都不怕,洛阳城里会骑马的女郎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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