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十一年(89)

作者:蔡某人 阅读记录

“在!”

“让公车令放行!”

石苞十分警醒,在城门前直接喊话,果真,公车令自角楼探出个脑袋来,一见眼前阵势,也是跟着一凛。见桓行简桓旻两人为首,那后面,竟是白茫茫一片也看不清头脸的一干人,不辨身份。

司马门殿省宫阙,五重门,屯有重兵,属中领军麾下武卫营负责宫禁保卫巡逻。此时,大将军中领军皆在城外,禁军中除却有宿卫任务的兵丁,余者,手中并无武器。公车令千钧一发之际,脑子里已经千回百转,匆忙下来,刚把城门一开,桓旻随即冲太仆司徒两人道:“君当为周勃,太傅深以为然,请依令行事。”

人马一分,桓行简一骑当先身后死士如潮水般涌进,禁军手无兵器,且在混沌之中,不明就里被迫反抗,一时间,雪龙般的长矛腾挪四起,

铮铮作响,嵌入骨架的声音淹没在哀嚎之中。

桓行简手中宝剑挥得干净利落,每一击,都极狠极重,直杀的剑身裹血愈发粘稠得发了钝,他随手捞过一人,在其身上蹭了两蹭,踩过尸身,手中光华一闪,再次入阵。

杀伐声把整座宫阙震得乱摇一般,雨不停,雾毛毛地把眼睫湿润,眉目如画,江山也如画。桓行简在渐渐沉寂下来的御道上行走,宝剑收鞘,把郭建喊来,睫毛上血珠微颤:

“你们一道去请太后懿旨。”

郭建早杀的浑身直抖,他并不愿意挥刀屠戮昔日同僚,年轻人心头悲凉而冷漠,低眉领命,跟桓行懋略作整顿带领人马朝永宁宫去了。

五道重门,一地叠尸,横七竖八地铺盖在一线线洇红之上。寒食春凄,杀气尤壮,司徒太仆两人随后按事先计划分别假节行事,领大将军中领军两营。此时,中外隔绝,外军无从得知内情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坐观成败,桓行简虎口微酸,朝太极殿方向望了一望,转身对叔父道:

“天子在刘融手中,是为大患。”

他父子仰仗不过手中微乎其微的禁军和死士,其余人,不过以增威重。桓旻目光扫过他手上污血,摇摇头,说道:

“我知道你在担忧,子元,太傅既敢如此行事,一在你,一在你的父亲对人心向来脉号得准,你还年轻,有的去学。”

桓行简无声颔首,转头吩咐石苞,命宫人过来清扫地面。身后,一匹骏马载着桓睦贴身侍从飞驰而至,下马回道:

“太傅已得郎君消息,此刻同太尉两人正商议出城,勒兵洛水浮桥,以待刘融。还有一事,方才,大司农高元则趁乱骗过守城出城逃了!”

有那么一瞬,霜雪侵身,桓行简当即明白高元则定是携大司农印逃去了高平陵。粮印在手,洛阳周边尽是屯兵,刘融又可打天子旗号……桓行简面色不佳,望了望叔父:

“智囊出逃,高元则这个人是极聪明的,太傅本欲事成请他来行中领军事。”

“不,”桓旻目光一凝,“大将军动辄前呼后拥兄弟出城,高元则不是没有相劝过,若是肯听忠言,也不至于今日局面。”

桓行简眸光轻转似在沉思,忽的,余光锐利一闪,脚尖挑起地上一柄□□,一把攥住,脱手朝没死透意欲偷袭的卫兵身上扎去,将其戳透,方定在这人脸上,晃了一晃,徒留红缨在春雨中淋得颓唐。

忙有几名死士扑上来,一一检巡,桓行简刚一抹眼睫上混的雨水血水,从御道上飞奔回来一人,气喘吁吁告诉他:

“太后不愿发诏,要见太傅,如若太傅不便前来,中护军去也可。”

这个时候,那女人……桓行简嘴角微翘噙着丝轻蔑,面对寒光兵刃,太后竟有这般定力想讨价还价什么呢?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时候,不能得罪她,她还有用,有大用,于是薄唇轻启:“好,我这就过去。”

第35章 高平陵(2)

永宁宫里烛火煌煌,太后听到殿外动静时美目一斜,敛裙起身,迎上甲胄冰寒的桓行懋和郭建,心中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恐慌。

来意昭昭,太后眸中微微哂笑,百无聊赖地抚弄欣赏着她新染指甲,慢悠悠的:“天子在外,内起甲兵,我一弱质妇人不敢过问朝政。”

见她此刻大好良机不知是不肯配合,还是别有他想,郭建没时间思虑,好不急躁,忍不住唤了声“太后”。

桓行懋按了按剑,看出太后有心拖延故意为难,耐着性子赔笑,那双眼,又带着几分晦涩的威胁:

“太后,正因天子在外,才需仰仗太后懿旨。”

眼皮一撩,太后目光从桓行懋身上轻描淡写掠了过去,好整以暇朝榻上一坐,开始品尝点心。

丹蔻轻点,朱唇微动,看的桓行懋一阵恼火,暗道这妇人当真是故意为难又不好拎剑相逼,当下不好发作,有求于人,桓行懋同样深谙低头的道理,僵持下,外头脚步声传来,他头一扭,是兄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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