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155)

其实打回澜江那天起路无坷就一直想回老家看看,奶奶走的时候不仅给她留了一笔钱,连房产证都给了她, 那上头是写的她的名字, 一分都没给路智远。

从阿释这儿过去还有段距离, 路无坷跟以前每一次从学校回家一样到客运站买了张大巴票。

上车她照旧挑的后面的位置坐,就这么件小事, 却突然让路无坷很想很想奶奶。

她刚上大学那会儿每次奶奶都会把她送到客运站, 千叮嘱万嘱咐她上车后别挑四个车轮上头的位子坐, 说那几个位置就算人不晕车也得给它颠吐了, 每次她上车前奶奶这句话总得重复上好几遍。

路无坷很听奶奶话,大学四年就没坐过那几个车位。

到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

人啊,灵魂都是刻在过去里的。

大巴车晃荡着一路行驶在路上,耳边引擎声轰鸣响,车辆和房屋流水似的往后倒退。

以前坐过某人的赛车后,有一段时间坐什么车都觉得很慢,后来花了一段时间才渐渐适应过来。

到区客运站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客运站乱哄哄的,拎着行李箱的,背上甩着个大袋子的,吆喝着卖车票的,人摩肩接踵,乱成一锅粥。

路无坷什么行李都没有,走得轻轻松松,到外头打了辆车回镇上。

镇上不比市区,发展要慢很多,还是五年前的老样子,甚至人肉眼可见地少了很多,人都往外跑了。

街上小摊小贩,店铺卖着卤味小菜,那卖烧鸭鹅肉的阿叔已经白了头发。

小地方的人有个外来人他们瞧一眼就知道,路无坷这些年没回来却有好几个大人还是认出了她,之前那卖饺子的张婶就是,笑着问她回来啦,说上一次见她还是几年前过年她去她店里买面粉。

是她买不到饺子皮,买了面粉回家饺子皮做失败了的那次。

那回她连奶奶走前做的最后一顿饺子都没吃上。

路无坷不是个擅长跟长辈寒暄的人,以前奶奶也经常惯着她,有什么街坊邻居或者亲戚想找她说话,奶奶基本都会给她挡掉,因为知道这不是她这孩子喜欢的。

路无坷不知道跟张婶说什么,正好是中午,她索性进她店里点了盘饺子吃。

她慢吞吞吃着饺子,嘴一忙起来张婶也就不好意思找她说话了。

张婶做的饺子馅儿不算多,调味就是往里撒了点儿盐。

路无坷又想奶奶了。

从张婶店里出来后她就回了家,几年没回来却一点儿也不陌生,楼梯底下停着自行车,楼道破旧泛黄,她爬到了三楼。

当初走的时候家里头换了锁,路无坷故意的,因为不想让路智远这东西回来。

就奶奶走的时候他没回来看奶奶这点,足够路无坷记仇上他十几二十年。

路无坷掏出钥匙,插进门锁里打开了门。

推开门,屋里是熟悉的家,对着门那面墙上还挂着奶奶以前老用的那副老花镜。

路无坷走了进去。

家还是那个家,甚至连奶奶贴的那满墙奖状都还没撕掉,但刚走进去路无坷就发现不对劲了。

五年没住人,家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虽然说现在的地板没干净到哪里去,但这么多年没住人,地上多少会蒙灰,但这屋子看起来明显打扫过,虽然不怎么干净。

况且沙发上还搭着件男式风衣外套。

路无坷微皱眉,路智远?还是家里遭贼了?

她从包里拿了手机想报警。

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道不是很友善的挑衅。

“你谁?”

路无坷手一顿,转头看向门口。

一个一米七多个子的男人,眉目不善,浑身腱子肉,皮肤是晒出来的古铜色。

男人吊着眼角眉梢瞧她。

路无坷却一点儿也不见怕,盯着他眼睛,说:“你怎么有这房子的钥匙?”

听了他这话男人眯起眼睛盯着她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松了眉头,之前脸上那种想揍人的神色已经一扫而空,但面相在那儿,他瞧起来还是有点凶。

这春寒料峭的,男人却穿着个背心,手里拎着个一次性饭盒,明显刚是下去买饭了。

“这么一说我还看过你照片。”

路无坷微皱眉。

男人走进来了:“老路女儿是吧?”

路无坷没说话。

他擦过她在沙发上坐下了:“换锁没用,就你们那破房锁,就算是路智远,给配个钥匙也分分钟的事儿。”

跟路智远那种社会渣滓,别谈什么道理和道德,他不会尊重,光是听男人说的这句,路无坷就知道路智远在她出国的那段期间,肯定用什么不正当方法开了锁在这家里住过。

路无坷没跟那男人绕圈子,直截了当问:“路智远把房子卖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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