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多娇媚(2)

那宫女猛地给她行大礼,头磕在地上,发出“嘭嘭”声响。

听着这声响,舒清妩一下子就淡然了。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觉得自己已经飘出躯壳,淡淡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

原配皇后还没死,新后就迫不及待准备主位中宫了吗?她病糊涂了,连陛下是什么时候废后的都不知,如今还留着父亲安国公的爵位,想来已经是给足了她脸面。

可这一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舒清妩笑着笑着,眼角的眼泪顺着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落。

那晶莹的泪带走了她所有的累,所有的倦,所有的遗憾与落寞,所有的伤心与难过。

大病一场如同痴梦一生,一切仿佛从未发生,又似已尘埃落定。

泪水冰冷冷滑落,带走了旧日的光阴,带走了一生的奢望与幻想。

舒清妩长叹一声:“这样也好。”

她这么说着,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那些压在她身上的重担全都消失不见,最后剩下的,大抵只她自己这个人。

她十八岁入宫,至今已有十一年光阴。

从下三位的才人一路成为至高无上的中宫皇后,也不过只走了六年时光。

行至今日,也不过才二十九岁而已。

未及三十而立,便满头华发生,心力枯竭病魔缠身。

这十一年,她走得太艰难了。

为了皇后这个凤位,她用尽了后半生的健康与寿数,耗尽了自己后半生的运气。

为了家族的荣耀,她也曾满手鲜血,浑身陷于污泥之中。

她的眼盲了,手脏了,就连心,也再无少时的干净。

既便如此,而至今日,也不过两手空空。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陛下的恩宠早就如过眼云烟,一瞬不见,亲人的挂念也如同空中楼阁,虚伪不堪。

她自己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走。

行将就木之时,身边只有这个陌生的小宫女,却没人真心为她哭。

舒清妩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恬淡的笑,仿佛身边一切都与她无关。

就在这时,她听到人世间最后一声。

寝殿的门扉,突然被人推开。

是谁来了呢?

外面似乎有了说话声,那声音很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可舒清妩已然不在意,她也没有心力再去在意。

这时一只彩蝶不知从何处飞来,晃晃悠悠落在她枕边,乖巧又安然。

舒清妩看着这漂亮的彩蝶,嘴角是释然的笑意。

苍天垂怜,到底没有孤零零一个人走。

就让自己沉浸入甜美的梦中,不再去管这长信宫中一切是非。

就这样一睡不醒,似乎也是极好的。

窗外,依旧落雪无声。

………………

似雾非雾,似梦非梦。

这一夜舒清妩睡得极沉,待朝时,还是殿外细碎的说话声吵醒了梦中人。

舒清妩缓缓醒来,只觉得通身都是轻快的。

那些沉疴与旧疾都如一夜飞雪,被带至不知名的昨日光阴中。

舒清妩轻轻动了动身,就听门外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很快一道柔和的嗓音便在帐幔外响起:“小主,您可是要叫起?”

小主?舒清妩有些迷糊,她怎么就又成了小主?

莫非陛下废后之后,还给了她下三位的位份?没有直接打入冷宫成为庶妃?

舒清妩随即有些不确定:陛下是这样心慈手软的人吗?

不过,不管陛下是什么样的人,舒清妩也都不甚在意了。

她道:“起吧。”

话一说出口,她就有些惊讶,她这嗓子似乎比病中要清澈许多,也没那么嘶哑,倒是难得的有了些往日的清亮与淡雅。

就在这时,外面伺候的宫人打开床幔,丝丝缕缕的阳光从帐幔缝隙里飘入,带来今晨的好天气。

一个瘦脸长眉,高个儿宫女笑意盈盈站在床边,瞧见她醒来,立即欢喜道:“小主,外面落雪了。”

且不提她是如何欢喜,躺在床上的舒清妩却是万分吃惊。

“云雾,是你?”舒清妩喃喃地问。

云雾瘦脸上笑容更浓:“奴婢是小主的贴身宫女,自然是奴婢。”

舒清妩躺在那,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恍惚了。

她早年进宫时,就是云雾和云烟伺候在身边,只后来发生许多事,云雾早早去了,云烟离宫嫁了人,便就再无联系。

如今再一见,恍惚间以为是在梦中。

“我还在做梦吗?”舒清妩轻声说。

云雾扶了她起身,先伺候她喝了一碗温水,再又帮她穿好鞋袜:“小主昨夜定是睡得好,还未清醒过来。”

云雾扶着茫然无知的舒清妩绕过屏风,一路来到隔窗前。

“小主瞧,今岁新雪已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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