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65)

“你们得留下来。”她抿唇不语,默默将手头粉笔掰成两半。

高个子男生立刻甩脸色了,骂骂咧咧道:“你又没参加社团,帮帮忙怎么了?不就寄住在沈家么,别人沈弋哪一点正眼看过你了?!”

讥讽的言语犹如利箭,一支支猛地扎入心脏。

她肩头抖动着,眼眶红了,但拼命忍着,一滴泪都没掉下来。

就因为她的出生,她的家境,所以活该遭到嘲讽吗?

里面唯一的女生环过双臂,翻了个白眼:“你们别跟她计较了,她没爸没妈的,都没有人教她为人处世的......”

姜予漾扯过那个女生的袖子,莹润的眼眸压抑着怒意:“道歉。”

女生甩开她的手,眼尾勾着几分讥诮:“凭什么?”

姜予漾字字铿锵,强硬道:“我父亲是海上搜救员,是因公殉职的,我不允许你们这么侮辱他。”

当年在一场危难的救援任务中,船只突发爆炸,海上搜救分队牺牲十五人,几乎全军覆没。

母亲曾将她拥入怀中,翻着老旧的相册,里面有很多泛黄的照片。

最后的一张图就是她父亲姜援铮身穿制服,袖章上是无比神圣的五星红旗,他面容冷峻,发丝被海风吹拂着,眼神始终坚毅地看向前方。

“漾漾,妈妈很庆幸你爸爸坚守他的岗位,但也很害怕,怕他一去不返,担心成真的那天,我天都塌下来了,世界上总要有英雄,可英雄也是会害怕的,英雄的家人更不希望他是英雄。”

危难来临的片刻,不分英雄,谁都是血肉之躯,谁都有放不下的牵挂,谁都有在远方眺望等待的家人。

每每谈及至此,母亲总要落泪。

姜予漾心知,母亲后来对着针线缝旗袍时,眼睛总是看的不太清明,想必就是父亲去世后落下的病根。

那个女生觉得没趣,耸耸肩走了。

出去的时候,还有几个男生恶意满满地模仿着她的腔调:“我父亲是海上搜救员......”

“你学的挺像啊哈哈哈......”’

“......”

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滑落脸庞,她没管手上的粉笔灰,慌忙用手背擦拭着。

不该哭的,即使哭了也没人看见,没人安慰。

当天,板报的主题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她用各色的粉笔绘制了一副印象中的父亲敬礼的照片,由于看过太多次,照片与画作基本是重合的地步。

画完后,她去洗手池前洗干净粉笔灰,将水杯拧好,背好书包下楼。

乌云翻滚,雷声轰隆隆地劈下。

少女看了眼雨势,努力把控着伞,一头扎进噼里啪啦的大雨里。

雨声猛烈的敲击很像炒黄豆的声音,她踩过深深浅浅的水洼,皮鞋下的棉袜上面濡湿了一块。

好不容易赶到了校外的书店,她打算买几套习题集再回家。

碰巧,沈弋逃了晚自习,他伞都没拿,单手抄兜,行走在雨里。

到书店了,才寻了个避难所,暗声用京腔吐槽了句天气。

一进去,入眼的一双细幼且白皙的双腿,雨滴还落在上面,顺着腿弯淌水。

姜予漾正好背对着他,微微弯腰,翻动着一套数学习题,不自知地露出一截细软的腰际。

他瞥了一眼习题集的名字,很淡然地开口:“别买这个,不好用。”

小姑娘像是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朦胧的双眸正对视他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她惊慌极了,又不想在他面前放下那点骄傲,顶着红红的眼眶随手翻开一本杂志,杂志的封面是那时候很热门的女星。

“我随便看看。”她拙劣地扯着谎。

他顺着她的意思:“嗯。”

沈弋跟这儿的老板是熟识,老板拖着京味儿调侃他几句:“沈同学,你这样还能年段第一,别人是呕血也追不上啊......”

“没,我也随便学学。”

姜予漾一下子耳根就红了,心想这人怎么顽劣到这个地步啊。

沈弋找老板借了条毛巾,随手擦拭着头发。

书店面积不大,她压抑下心跳,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很清新的薄荷味。

“谢了。”他将毛巾洗好,归还回去。

那本翻开的杂志还摊开在手心,正好是《ICON》热卖的一款。

老板扬着声音说:“小姑娘,你有眼光啊,这本刚上新的,你今天不买,明天就要被抢售一空喽。”

她被书页里的内容吸引,爱不释手地翻动了几下,嗫喏着问:“多少钱?”

少年单手撑着柜台上,目光打量过去,万分自然地说:“记我账上。”

老板露出个懂了的表情:“你小子可以啊。”

等雨停了,他短暂地停留了一瞬,没跟她讲话,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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