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刀二郎(114)

作者:千丈灯 阅读记录

“你当真要一直这样。”

“没有回头路了。”他声音低下去,“从我第一天屠杀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第一天?那是什么时候?

舒怀想起那时在石头城外见到疲惫的秦喻蝉,他鞍上的宝剑呜咽着一般,从舒怀身边闪过去。

也许,那时候秦喻蝉不御剑而是骑马,是因为他已经御不了剑了,杀人太多,已经大损他的心性和修为。

那时候,也许他太累了,杀人太累了,所以才只是骑马。

如果一开始他就在王珂的授意下替尚平军做事,像个没思想的傀儡,受王珂操控,一剑一剑地杀人,一直杀到剑灵被污染,自己血腥满身……

“放弃吧……这样下去,会不得超生的。”

秦喻蝉目光陡然一冷,突然恶狠狠地盯着舒怀,“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是也一样杀过人?“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不要再见你了!”

舒怀如坠冰窟,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只知道,翌日醒来,苏弘告诉她,她发了一夜的烧,不知梦到了什么,一直在哭。

她将头埋在苏弘怀里,心如刀绞。

“七郎……”她声音里满是自责,声音放得很低,知道苏弘听不到,便将满腔哀叹藏在心头,沉默不语。

“阿怀……”他捧起她的脸,为她擦干泪痕。

二人相顾无言。

此刻,舒怀多希望苏弘是以前那个苏弘,能听到她的抱怨、不安和悔恨……不用她过多言语,然后苏弘便温声安慰她。

她轻颤着,抬起头,情不自禁地,第一次吻上这个苏弘。

有点湿濡,微甜又微咸,还有些发烫。和那个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心跳,一样的深情。

这次没人打扰,鸟也没有。

薄刀峰的风带着源于深林处的寒凉,穿过窗、掀起纱帐、钻入逐渐升温的衣袍、围着情动的心绕了几圈,一溜烟又从竹帘的缝隙溜走,带走了身体的温度,却没能冷下两颗火热的心。

她吻得动情,双手紧紧环住苏弘的脖颈,在换气间隙低声呢喃。

“七郎……”

苏弘一手轻轻环住她的腰,一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轻柔地,极尽缠绵和爱怜地回应,然后移到她微有薄汗的脖颈,通红的耳垂,柔软的发丝,最终停在她圆润的额角,将她紧紧环在怀中,两颗跳动的心脏紧紧相贴,琴瑟和鸣般彼此回应。

不知是听到了她的呢喃,还是心灵感应,舒怀声音刚落,他已低声答应。

“嗯,阿怀。”

“我在的,阿怀。”

他声音醇厚柔和,教舒怀听来,心下一定,像深山迷途的旅人,突于夜幕降临,群鸟归巢之际,得闻隔山传来的钟声,一颗飘荡不安的心终得于钟声起伏间渐渐安定。

“去找英乂吧。”他轻轻吻了吻舒怀额角,眉宇间隐约藏着分无奈和挫败。

他吐字相较于以前清晰不少,听得舒怀一怔,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或有驱疫之法。”他顿了顿,眼神一黯,“他是魔君。”

他懂舒怀的自责、无奈与惆怅,但却无可奈何。

他活着的依仗是那个在照临城的英乂,即便英乂占据的躯体是自己的。

他本来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可自从在回心客栈见到了那个苏弘,他的心突然如明镜一般,一切都了然了。

其中,包括他的听力,也在那一刻痊愈,只是他一直不曾对舒怀讲。

他这样做,不过是想尽可能留住多一些的自己。

而之所以自己还能自由地行动,不过是那具躯体内还存着一处坚硬的壳,壳内装着他不愿妥协的意识,没有刀枪剑戟的防护,所凭借的不过对这世间、对怀中人深深的眷恋。

可他有预感,那壳已经龟裂,撑不了多久了。

英乂要做的事情他不完全清楚,但多少也有些本能的预感。

他的消失应该是迟早的事情。

太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薄刀门还是薄刀门。

最终,游风还是决定,本着不插手俗事的原则,眼睁睁看着秦喻蝉领着浩浩荡荡的军队穿过大别山向北进发。

瘟疫,还在蔓延,并在一个秋天,随着北风吹遍了大地。

不仅仅是长兴,平安境内也出现了不知名的鸟和兽。

残余了点希望的人带着唯剩的虔诚向天神祈祷、向魔君许愿,希望瘟疫过去。

可瘟疫还是不断地蔓延,最后就连仙门中人也扛不住了,开始不断有在外救治伤患的修士病倒,死亡……

有希望的人,绝望了。

绝望的人,成了黄土下的一把枯骨。

年重找到了木水。

“你说要帮我得到天下的!”面对百无聊赖坐在黑沉沉座椅上的木水,他竟然不自觉流露出这些日子重拾起的上位者的傲慢和威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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