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269)

作者:流花烟雨 阅读记录

行宫中的日子就这般流水似的过去,这日午后德琳正在后院中对着几茎睡莲出神,琢磨着如何把它们挪到画纸上,就听前厅廊外传来秋蒲急三火四的声音,“教习,教习,您在吗?您在哪儿?教习?教习——”不由蹙眉:这秋蒲幸好是行宫中的侍女,要是在宫中,只怕早被管事姑姑撵出去了,本就不伶俐利落,遇事还这么大呼小叫的……“过后你教教她。”她瞥了眼磨墨的墨莲。墨莲笑着点头,向外提高了点儿声音,“我们在后院。”

“好、诶呀这位小姐,你们别、你们等我、诶呀、别、哎呀,好、好,你们随便吧!”

随着秋蒲气急败坏的最后一句,德琳和墨莲都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轩廊门开处,正有一主二仆昂昂然、施施然而入,仿似……入无人之境。

“徐教习好。”墨莲压下惊诧,迎上去给领头的女子行礼,又对秋蒲道,“去给徐教习备茶。”这丫头一直气鼓鼓地瞪着徐若媛,倒还有可取之处。至于徐若媛身后的芸香和兰慧,她略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自退回去立在了德琳身后。兰慧和芸香见她的举动也醒及自家的身份,多少有些讪讪地后退到了规矩的位置。

徐若媛这时已把后院连景带人看了个清楚,甜笑了一声道,“杜教习好兴致啊!”眼前的杜德琳一袭灰旧的布衣,黑发随意用根簪子挽着,簪头还只是颗念珠,怎么看都该归作是落魄样,可临池的画案和案上铺开的纸、研好的墨,却无不在昭示着此间人的闲适惬意,这令徐若媛的一腔心火简直按捺不住。

“惭愧,家居闲散,唐突远客。”德琳含笑,“先请徐教习到室中就坐,我去换身衣服就来。”她吩咐墨莲。

“不必了,我还有宫差在身,要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的。杜教习随意些吧,你我同为教习一场,我来看看你也是应当的。”

“是么?那就主随客便了。徐教习请坐。”德琳不以为意地一笑,自在院中古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了,又向徐若媛延手示意另一块平整些的山石。芸香和兰慧见了变色:她们小姐临行前精心选配的罗衫绣裙云丝履,华美翩然得仙子一般,方才进这儿之前,也是好一通理鬓抻衣拽裙,为的就是一见之下把杜教习比下去,如今哪能跟她一样随意往地下一坐?可……小姐自个儿说的不进屋,这时候也不好说别的吧……

两个丫头心神不定,徐若媛也未好到哪去,嫌恶地瞥一眼隐有苔痕的石头,再看看悠然而坐的德琳,每回面对她时的自惭感又油然而生,只是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她暗暗冷笑:杜德琳,但愿你一会儿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小心地拎起裙裾,在山石上谨慎地坐了一个边角儿,徐若媛脸上挂出笑意,“都说山居宜人,杜教习果真是自得其乐,看样子早忘了外头今夕何夕了吧?”

“不过是随遇而安,哪有徐教习说得那么……”德琳浅笑,见秋蒲捧了茶出来,便不再往下,只等着秋蒲把茶奉上。

“杜教习真是超然呢。”徐若媛接了茶,再忍不住急躁:她不信杜德琳未觉出她今日的到访有异,可就是不问,这么下去,她岂不是要白跑一趟?!——此前她便猜测杜德琳到行宫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试探到此时看,她应是真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却不知是谁如此庇护她,难道是……不愿想、或说不愿相信是她想到的那个人做的这番安排,徐若媛不再兜圈子——她真的是来办差、还要回去复命的,实在是耗不起了,“我今日来,是想请教杜教习件事……”

“请说。”

“听说世间的大福大祸都有先兆,不知道杜教习怎么以为?”

“哦?徐教习以为呢?”

“我觉着冥冥中真是自有天意!”徐若媛强压着不让眸中泛出异彩,“前日宫中有风雨,过后听说寿昌宫西殿、就是杜教习您的居处,檐下的燕巢倾覆,分毫未留,并且——”她拖了个长声儿。

“怎样呢?”德琳如她所愿地接口。

“覆、巢、之、下,不、见、完、卵!”

“所以?”

“杜教习何必装糊涂?”徐若媛再不能忍,尖笑出声,恨极了杜德琳的无动于衷,“杜尚书徇私舞弊被弹劾,你不知吗?”

“不知。”

“罪证确凿,令陛下痛心晕厥,你不知?”

“不知。”

“那么,你父亲被革职呢?”

“不知。”

“呵,”徐若媛真的笑了,眼望德琳,语声柔细,“那么杜尚书被查办入狱,杜教习也不知了?”

“不知。”德琳平静地回望徐若媛,“还有么?”见徐若媛怔愣地瞪着她,一言不发,她把茶碗递向身后,缓缓起身,“多谢徐教习专程来告诉我这些。乍闻变故,德琳心乱如麻,恐有失礼之处令人为难,就不留徐教习了。墨莲,代我送徐教习,祝回程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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