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野心(126)

作者:戈多糖 阅读记录

严奚如说他是个什么都要藏起来的人,连对爸爸妈妈的思念也是。

后一天又熬夜工作至曙光初现,俞访云不怨得累, 却发觉自己又孤僻起来,在严奚如面前都难展笑颜。

那人也罕见地安静,几乎不来闹他, 似乎在与花鸟鱼虫作伴的日子里体会到了退休的快活。这日,又去沈蔚舟的院子里撅了两株茉莉。

俞访云看见,在他身边蹲下:“干嘛折腾无辜花草?茉莉开花最吃光照,我们的阳台浅,下午就是阴的,还不如留在沈蔚舟那里晒得到太阳。这么好的花株,开不了花多可惜。”

“仲夏日长,陋室也需要花香。”严奚如转头,笑着和他说,“见不着花开并不可惜。这花要是开了,见不着你才可惜。”

他捏着俞访云两根纤细手指放到自己鼻尖,轻轻一碰:“香吗 ?我种的花。”

问的是他,闻的却是他。俞访云轻叹一声,靠上严奚如的肩头。

这个人要温柔起来可以世界第一,现在更加耐心,处处顺着自己。可俞访云觉得,这样一味的迁就,不该是理想的感情状态。

拥抱着睡至深夜,俞访云又从严奚如的怀抱里悄悄挣开,摸索着下床,找一粒安眠药。怕影响第二天的精神,只敢拗半颗干咽下去。

这半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这样。

严奚如迎着黑暗其实看得清楚,每次等人回来继续假装沉睡。怀里的人因为药物辛苦入梦,他却好几次睁眼到天亮,心疼还是害怕,或是二者皆有。

两个人在家的时间总是对不上,不是一人加班就是白夜班岔开。这天周日难得都有休息。俞访云前一晚吃了半颗安眠药也只睡到早上五点,躺着发了一会儿呆,等到天亮才从严奚如怀里爬起,打高了空调温度。

日光甚浅,茉莉恹恹的叶子也没睡醒,犹挂着几颗梦里的泪珠。

严奚如抱持了十分之十的热情,却只有十之二三的本事,这株茉莉在他的精心照料下越来越垂头丧气。俞访云用水兑了一点啤酒,蘸了脱脂棉擦拭叶片。稀释过后的啤酒是个好肥料,但在开花期为了避免伤到花蕾,只能用这种方式施肥。

寿寿从水缸里爬出来,攀着那人的拖鞋,一步一步扒了上来,引得俞访云低头逗他。严奚如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出来,就撞见这父慈子孝的一幅画面。

晨光把他照得耀眼,又全然不及他本身耀眼。

严奚如走过来拂掉俞豆蔻肩头一片叶子,手停在那里,摸到他肩上被晒的温暖。——冰雕的小人,冷则冷矣,也最容易捂化。

又想起刘瑞剩下的半句话,大抵是想说,“见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之类的句子。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桌上有俞访云买回来的豆浆油条,两个人坐着吃完,严奚如主动端了碗碟收拾,尽量不让俞访云矜贵的手指沾到阳春水。他这两天憋得太可怜了,什么话都想和那人讲,可又明白什么都用不着说。

情绪只能由自己排解,何况是这敏感千倍的豆蔻。

严奚如在水槽边刷着碗,忽听见餐厅里“嗙”的一声,跑出来一看,遭殃的是他前几日买回来专门放油条的那盏骨瓷碟。显摆了好几日才舍得用,却脆弱得一磕就成碎末。

俞访云正跪在地上收拾。严奚如握贯手术刀的手此刻抓着油腻的海绵,也不好碰他,只能关心:“你的手没划到吧?”

这人不回答他,低头嘟囔一句:“……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盘子吗?”

严奚如怔了下:“碟子而已,碎了就碎了。”

俞访云嗯了一声,将碎瓷片装进塑料袋里扎好,单独丢到门外。严奚如擦干了手,照理例想碰碰他的额头,却被扭头躲开。

俞访云不耐烦地推开了他的手腕:“我没有心情不好,你不用好声好气地让着我。天天这样,不累吗?”

这话说得冲,几乎像是在对着他发脾气了。严奚如一噎,不知怎么就张口结舌。

过了会儿,他提起垃圾袋:“我出门了。”

也没说去哪里,俞访云对着重新合上的门,惊觉“有恃无恐”几个字都和自己挂了勾。明明最不该撒气的是严奚如,平白受气的也是严奚如。

——自己在他的面前,越来越学不会掩饰脾气,直接就把真实情绪交于脸上。俞访云也说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冰箱里有严奚如从家里带来的水饺,他拿几个下锅,等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那一抽屉的核桃来。闷这么久,不晓得会不会都发霉了。可抽屉里空空如也,找了一圈才发现,严奚如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它们用玻璃罐装了摆在了书架上,最能晒到日光的那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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