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楷这个不按套路的邀请，就像一枚炸弹砸进平静的水里，进了水哑了火，水面上大概只有几道不起眼的水纹，内里却已经轰炸到天翻地覆。

陆瑶清楚，叶子初更清楚，他们之间只是略有jiāo情的学长学妹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是你没说清楚，还是我听错了？」

陆瑶这会儿的脑子跟理不清的毛线团差不多了，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我也以为，是我听错了。」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闭嘴。

关于唐泽楷，叶子初知道的，陆瑶都知道。关于唐泽楷和叶子初的所有互动，陆瑶也都清楚。

他们高中在N大的校友不少，但真正跟她们两个认识的基本都是同届的，这个邀请，放在一起来的另十九个人身上都可以，但偏偏是唐泽楷。

台上的教授啰啰嗦嗦已经讲了大半天，PPT都不知道翻过了多少页，叶子初落在笔记本上的笔尖还是分毫未动。

「你跟他，算朋友吗？」

深蓝的墨水在笔尖晕出圆，变成深不见底的浓黑，不知道渗过了多少层。

叶子初看着陆瑶，既认真又迷茫，算吗？她哪里知道。

那时候，他们遇到会打招呼，偶尔也会在网络上聊几句有的没的；他会问她要不要去看他比赛，也请她喝过奶茶。

她也会在校运会上给他加油，高考前给他送过水果……看上去好像关系不错，应该算朋友了。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管他们表现的怎么样，实际却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拘谨也好，距离也好，总之就是明明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相距万里。

「我们最近的时候，是那次操场谈心。」所以，你说，我们这样，算朋友吗？

叶子初抬起笔，看着身边的陆瑶，后者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可是对着她认真又执着的眼神，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是她们高二的时候，一个阳光炽热的午后，陆瑶趴在桌上睡觉，一觉醒来身边写作业的人就不见了。

恰好那会儿也正在叶子初家庭矛盾严重的时候，陆瑶有点儿担心。

但当她走出教室，看到的是远处的塑胶跑道上，两个穿着校服的白色身影并排走着。

头顶只有硕大的太阳还在尽责尽职地放光，阳光洒在少年人的脚下，一步两步踩过，映下两道影子慢慢延伸，越走越远……

陆瑶默默地退后几步，转身走进便利店买两瓶水就回了教室，安心等叶子初回来。

「如果现在的路让你觉得很痛苦，而且没办法向前，那为什么不彻底断了后路，重新开始？你才这么年轻，未来可以做很多，也还有很多可能。」

午后的阳光烤的人头晕眼花，少年突然转身面对着她，逆光的方向让人看不清脸。

光晕里的他拍拍她的发顶，应该是扬起唇笑了笑，「下午我有篮球赛，要不要来给我加油？」

陆瑶一直不知道他们那天究竟聊了什么，只是从第二天开始，叶子初身上那股低沉的气压就开始变淡变轻，最终消失。

也是从那以后，叶子初很少再提过家里，偶尔说起也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还有就是那天下午，她们去看了一场高三年段的篮球比赛，细节早就记不清了，只是依稀能想起点儿，大概就是逆袭翻盘什么的。

至于结果，唐泽楷他们好像是赢了吧？总之，陆瑶只记得结束后——

唐泽楷拿着水走过来，没头没尾的一句，「你看，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叶子初却笑的很开心，是那一个星期来最灿烂的笑容，「是啊，超级厉害！」

「那个时候，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又莫名其妙的给了我解决方法。」现在想起来，叶子初还忍不住想笑。

☆、9.义无反顾

「所以，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时候，就是那时候？」陆瑶说的跟绕口令似的，但是她知道，叶子初听得懂。

陆瑶第一次跟叶子初提起“喜欢”这个话题，主人公就是唐泽楷。

当时的叶子初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念了一段话，来自简奥斯汀——

我也说不准究竟是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看见了你什么样的风姿，听到了你什么样的谈吐，便是使得我开始爱上了你。那是在好久以前的事，等我发觉我自己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已是走了一半路了。

「大概吧。」叶子初也不否认，「你知道的，一个人出现的时机真的很重要。」

唐泽楷第一次出现，是在叶子初最无助的时候，他作为一个陌生人给了她那片昏暗雨幕中唯一的温暖。

后来，叶子初总是在想，如果那个时间出现的不是唐泽楷，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