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慈抬眼望着他，表情似有些疑惑，“为什么？”

女孩眼睛亮亮的，漂亮的眼尾往上翘，她显然是在明知故问。萧无忌对这个徒弟的秉性有多了解，此刻就有多束手无策，于是他只得任其施为。

谢慈就坐在床边，慢悠悠地给他擦药，他受伤的位置往上是胸，往下是腹，她手上打着转，及至把那块淤青擦透，那之手好似一条小鱼般滑到了某个地方。

“阿慈……”

最后一个音有些颤，萧无忌深吸了口气，对她道，“这里没受伤。”

“啊。”

“是我不小心弄错了。”

谢慈嘴上倒着歉，手却不知收回来了没有，躺在床上的男人阖上了眼睛，剑眉微微蹙了起来，似觉得有些难受。屋内的烛火摇摇晃晃，他抬起手臂，碰到她袖口上的一粒珍珠。

“阿慈，待这件事结束，你愿陪我回逍遥山吗？”

良久，他开口询问，两人手指逐渐交叠在一处，十根手指合拢，仿佛都能感应到胸前脉搏的跳动。

谢慈望着他，微笑着不说话，这一瞬，时间仿佛被拉到无限长，萧无忌似有所觉地垂下眼帘，蓦然她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如果我不愿意，你会怎么办？”

像一道没有声音的闪电劈落，他直呆了半响。

而后眼神一寸寸抬起，落在她身上，厚重又温柔，里面融化了他的不安他的失落他的无能为力。

“……”

他其实没话可说，想笑一笑缓解气氛，可嘴角扬起，却没一丝开心的意味。两人的手还握在一处，他五指沾上了药油，放开了，手上还是粘腻的。

“阿慈。”

喊出这两个字，他眼底已然红了。

好像真是受打击了。

想到他趁她失忆的时候捉弄她，怎么现在就虚弱得不行了，虽然她觉着他这样子也招人喜欢，可心底笑了出来，脸上还是副不为所动的态度。

萧无忌将脸埋在掌心，闻着细细密密的药味，他缓了会儿，坐起身攥住了身旁这女孩的手，回道，“阿慈，如果你不愿回逍遥山，没关系，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一起，这江湖很大，但只要你在我身边，四海都是家。”

二十出头的谢慈也许并不知道萧无忌这些年的人生里究竟经历过什么，她没见过昔年江湖的夜雨，寒夜的灯，只是十几年的勤学苦练中，窥见过武学之道的一扇大门。

她曾经站在那门前良久，是他领着她带她进去。

……

“师父。”

灯火憧憧间，女孩抬眼望向他，瞳孔中是一片不可诉说的柔软情意，“只要你愿意，我就愿意。”

萧无忌蓦然将她揽在怀中，他胸膛起伏，似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谢慈靠着身边这男人，亦是半响说不出话，在遇到他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人这么勾走心。

屋内的氛围好似春风吹拂在每一个角落，正是令人沉醉的时刻，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异响，好似桌椅全撞翻了。

梅若雪惊恐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客栈大堂内一片狼藉，闯进来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大约是刚捡破烂回来的段财神，脸上一片阴霾的白元风，含笑而立的东方羽和小童子，受了重伤独坐一旁的谢成欢，站在门口，不知道此刻要不要进来的萧月行和躺在一旁的水玲珑，以及被伊将军尾随的阿蓝若，和逍遥门一众待出场的小弟子们……全都聚集在了这里。

梅若雪吓得退后，疯狂摇醒了还在昏迷中的柳岸生。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勉强睁开眼睛的柳岸生捂着自己的胸口，眯着眼睛，还未说话，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谢慈和衣衫不整的萧无忌跑了出来，众人大眼瞪小眼，只觉一股剑拔弩张又诡异的气息开始蔓延。

“不好！”

柳岸生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怀疑，两只手移到脑袋上，他喃喃道，“我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谢慈面色一变，转而看向萧无忌，“师父，你的医术不是很好么？”

萧无忌也有些摸不清头脑，“这，不应该啊……”

坐在桌旁的谢成欢闻言冷声一笑，“阿慈，你到底是选错了人。”

白元风朝上头飞出一个眼刀，段财神发现债主精神振作，忙拽住了他衣袖，“小子，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忽然门外又多了一个人，他轻轻咦了声，“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这时，众人都将目光移到了笑而不语的老妖怪身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东方羽缓缓抬手一指，刹那间光阴流转，所有的场景发生了变换，客栈里的人都消失了，谢慈牵着萧无忌的手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分开，她睁大眼睛，“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