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1307)

文臻呵呵一笑,心想扯,你特么地又扯。

这人一定有事瞒着她。

桌上忽然飘下来一张纸,文臻看见不禁一怔,“这是什么?”

“我让君莫晓送来的你的一日三餐菜单。”燕绥道,“你每日五顿。最早的一顿卯时初,最迟的一顿子时左右。睡得太迟,起得太早,长此以往,必伤身体,我知你为湖州事务操心,但你才来几日,何必如此着急。以后不许这样了。”

文臻没想到这个万事不上心的人,竟然能想到查看她的起居,暗暗庆幸自己的养胎方子都是自己亲自弄,方子也背熟后毁了,忙笑道:“那不过是偶尔,偶尔。”

“湖州的赋税有问题。往年的账目如果查不出端倪,那就必然已经销毁了旧账,另做了天衣无缝的给你。但是有些积年老吏为了留上一手,多半都会再私下截留一份账目。你可以从此处入手,莫要太过焦虑,赋税事情太大,经手之人无数,决计不可能毫无痕迹,而且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也不可能追回,关键还是今年的赋税要看能收上多少。”

“前任刺史离开后,刺史府的薄曹和师爷全部都离开了,人也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被灭口了。其余各级衙门的师爷,私下也有派人联系过,但是各有统属,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半点口风不露的,没有账簿,便是有百姓作证也是无用。不过此事还是得尽快解决,便如你所说,之后的赋税才是关键,只是今年秋赋拿出来的定额,只怕还是原先的标准,而一旦低了,百姓得了好处,也万万不肯说出真相,那就真的没有办法揭开之前的问题了。”

之前多收的赋税如果没能拿到证据,今年秋赋,有文臻在,湖州官员肯定拿出的是低额的那一档,百姓税额减少,乐见其成,自然不会再承认之前赋税重,那么文臻想要适当增加湖州的赋税,也就不可能了。

东堂可能将要有战事,陛下想要的是湖州发挥产粮大州的作用,做不到这一点,就是文臻失职。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找师爷以及查官府的钱粮簿子,毕竟赋税从缴纳开始,直到运送……”

文臻脑海中灵光一现,顿时明白了燕绥的意思。

漕运!

赋税钱粮是要从水路运送往天京的,湖州漕运发达,漕帮的主码头就在湖州,历年运送钱粮可不仅仅是官船,通过漕运运粮所动用的船只、人手,走向,应该都有记录可寻。

一直以来,她的心思都在一年三赋之上,一直在寻找一年三赋的相关证据,现在想来,这个一年三赋倒是疑点甚多,倒像是有人故意引她往那方向去查一样。

燕绥忽然将她一拉,道:“你我如今难得相聚,说那些废话做甚。这些芝麻绿豆事儿,你便和你那什么张钺苏训一起讨论便是,何必问我。”

文臻吃吃笑,忽然道:“我忽然想起一句话。”

“嗯?”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

“嗯?”

“……醋醋醋醋醋醋醋醋茶!”

文臻眼珠子乱转,做出一副满地收拾飞醋的模样,燕绥坐起身,手肘支在膝上看她装模作样,唇角微微一勾,却是一个微带鄙薄的笑意,道:“你若无心,便离那两人远一些。你在那州学广场之上,当众把张钺那个书呆子夸成了什么样子?他当晚回家半夜都没睡着,在院子里瞎转,一边转一边说什么,人人讥嘲侮辱于她,她不为自己辩解一句。那学生不过骂我一句,她便为我挺身而出,士为知己者死,唯有将此身报效耳——你听听!”

文臻:“啊?”

燕绥:“啊什么啊!拈花惹草!”

文臻:“啊不是!我那是不是,啊是,我那是立威啊!人家骂我,我是刺史,我总不能对骂回去,但是人家骂张钺,我却可以趁机喷回去啊,一来出一口心中恶气,二来也拉拢一下张钺的心……啊不不是拉拢他的心,是拉拢他的忠心!忠心!啊殿下!”她扑到燕绥膝头,扬起甜蜜可爱四十度天使角度,“我那是市恩卖好,是千金买骨,是逞心机,如何能和我对你的赤诚热爱相比?你这是在侮辱你自己啊!”

燕绥斜着眼睛看她,一手抄住她腋下,将她兜在自己怀中,额头抵着她额头,阴恻恻地问:“那么,苏训呢?那么一张脸,天天在你面前晃,你什么意思啊你?我是该理解为你思念我过甚所以弄了个西贝货聊表安慰,还是该提前准备着有朝一日被什么阿猫阿狗撬了墙角后院失火?”

文臻盯着自己面前这双眼睛,近距离杀伤力更大,那比常人更大更黑更明澈的瞳仁,倒映着自己的大头影子,大到令她脑子有些迷糊,总觉得有哪些事不大对——好像是她和燕绥闹别扭来着?好像之前一直是她占上风来着?好像她没欠燕绥什么来着?好像明明是她对燕绥有意见来着?怎么现在就成了他对她兴师问罪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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