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1563)

唐慕之点点头,道:“是啊,是这道理。确实是金尊玉贵公主一般长大。她原先知道这故事时,倒也没多少怨恨,顶多就是多年疑惑得解。为什么这么多年,父母待她和待哥哥看似一样实则处处不同,为什么这么多年,无论哥哥待她怎样她都始终无法起亲近之心,她六岁之前的记忆被抹去,为了扮成一个荏弱的小女孩,她是真的荏弱地生了一年病,一年后,她六岁之前的记忆只有零星半点,她真以为这是她的亲人,亲人为何不亲?想不明白,之后的许多年,她被这个问题折磨着,像小刀,天长日久地削磨着,先是鲜血淋漓,后来就结了疤,再后来就变得坚硬而有棱角,处处硬处处棱,不再自己受伤,只会让人受伤。”

“那也只是那女子天性不良,所以越来越偏狭。世家大族嫡支子弟,谁会长成这样?所谓朽木不可雕也。”唐孝成一笑,“或者可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唐慕之转头看他,她眼神晶亮:“是啊,粪土之墙不可污也。不过世家大族,真的会选一段朽木,一堵破墙吗?当真不是因为看中她的坚韧心性和特殊体质吗?否则你唐家无人肯练也无人能练的碎玉内功,为何就她练成了呢?”

唐孝成眼神微微一闪,不说话了。

“哨技是唐家偏门,唐家视为下等武技,男子都无人肯练,更不要说是女子。她去练了,只因为好爹爹说,练好了这个,可为兄长辅助,为此她磨破了舌头,一次次嘴里鲜血淋漓,打断过骨头,裂过嘴唇。碎玉内功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进展很慢,练了那么多年,她的武功内力都始终平平,这使她无法翻出太大的浪来,永远不得不被她那好哥哥掌控着。她以为是自己资质限制,直到她刚刚知道,碎玉内功,顾名思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全部倒灌赠与他人,也可在最关键时刻自爆和人同归于尽,还可以在外力作用下,在与人交合时……令对方全身经脉碎裂而死。”

她没有表情地咧了咧嘴角,盯着唐孝成的眼眸:“家主,您说,这好爹爹让他这便宜女儿练这丧阴德的内功,想要做什么呢?想未来需要时她为她那好哥哥牺牲?想在和生平大敌对战时让她自爆?还是想她最终追逐那皇子成功,最后洞房花烛夜将生平所爱害死?”

“这就是你们抱她养她,朝夕相处二十余年的目的吗?”

“这就是你们身为养父母,对着虽不是亲生,却也算亲自抚养,听着她满含孺慕地喊着你们爹娘一日日长大的女儿,所一直抱持着的想法吗?”

“你们在听着那呼喊,看着那眼神,那笑容时,你们在想着什么呢?想着鼎炉今日火候可足否?杀器今日修成否?毒药今日练就否?”

“你们的心,是什么做成的呢?为什么我觉得,你们的心才是那鼎炉,那杀器,那毒药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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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步步惊心

夜风瑟瑟,穿林过道,一弯残月挂在白桦树梢,比那惨白色的树皮更暗几分。

唐孝成的脸色终于也如此刻月色暗沉下来,片刻之后,吸一口气,道:“唐鉴之!”

林中静悄悄,无人回答。

他又大喝一声:“唐鉴之!”

依旧只有风声游荡呜咽。

唐慕之讥讽地笑起来。

“猜到了是我那大哥了?可是他和你一样,都是喜欢在背后作祟的人物,只要能看着别人在台前打生打死,自己是绝不愿意出头的。”

唐孝成冷冷道:“一个个,装疯卖傻倒是熟稔!”

唐慕之摇头:“大哥是最近才有些清醒的,否则我哪能糊涂到今天。至于大哥是不是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我也懒得计较。总归他也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就成。这世上谁还不是棋子呢?”她忽然格格一笑,“爹啊,你猜,大哥最恨的人,是谁呢?”

唐孝成面色一变。

“谁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不仅不帮他,还落井下石;谁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仅不支持他,还急着和他撇清关系;谁最快放弃了他,谁最先解除了他的婚约,谁最早将他送入家庙,谁这么多年没去看过他一眼。”唐慕之嘿嘿笑道,唱歌般地道,“就是谁啊!”

她还没说完,唐孝成大喝一声,急退。

但是脚下忽然被绊住。

唰唰连响,几道极细的钢索在满地落叶之下纵横飞射,连接成网,将他的双脚困住。

头顶树冠动荡,唐孝成的护卫疾奔而来。

唐慕之却在此时手一扬,从头裹到脚的黑披风猛然甩开,雪光一闪。

她披风之下,竟然几乎没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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