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1565)

妆盒递了进来,深红的脂膏上果然用簪子写了极细的字:“曾怀之女曾有逊,谢当年大人进言之恩。扇琴十二柱,第七柱下有机关。”

花体小篆,精美秀气,乍一看就像胭脂边缘镂刻的花纹。

文臻怔了怔,隐约想起曾怀这个名字,是当年燕绥派到川北的卧底,被发现后被杀,后来燕绥有意让曾家子女继续潜伏,她为此还不满来着。没想到曾家女还是留了下来,还知道了这事,这是来还她的这点情分了?

她想了想,抹平胭脂,也拔了簪子写了几个字,递出妆盒,笑道:“这胭脂不错,果然不愧是唐家。”

胭脂上写着:“家庙接回来的人在何处?”

曾有逊看了,手指一抹将字迹抹掉,顺手将胭脂在自己唇上涂了,眼看文臻出来,笑着柔声道:“姑娘好了?姑娘且随我来。这小楼及唐城道路复杂,姑娘可莫要走错了。”

文臻便明白,这是人家不愿意她多事,节外生枝了。

那也便罢了,能透露那一处机关给她,便是已经还了情了,毕竟文臻也不觉得那算什么情分。

跟着曾有逊走回楼前平台的时候,曾有逊忽然遥遥一指,笑道:“姑娘您瞧,那是咱们唐城名景,晓月钩沉。”

文臻抬眼去看,正看见远处不知是什么高楼,挑起高高的檐角,正挂着一轮浅浅弯月,其后便是连绵如远山的唐城起伏的屋脊,看上去沧桑又肃穆。

她便明白了,笑一声,道:“果然气象庄严。”

她走上平台的那一刻,心里已经渐渐静了下来。

不,不走。

唐家已有准备,她现在便是冲出去,不知道燕绥现在在哪里,也来不及给他提供任何帮助,还不如留在唐城搞事。毕竟出去后就再没有这么能接近中枢的好机会了。

不管唐羡之留住她是为了她的安全,还是为了要她做人质,只要人质能把唐城闹翻天,那就不叫人质。

想要拿她做人质的人还没出生呢,小心反而被她牵制哟。

头顶的发辫已经不动了。

文蛋蛋早已下山溜达。

唐羡之的那只狗,趴在黑暗中,履行着它无形威慑的职责。

结果它忽然一睁眼,就看见那只曾经见它如见鬼,老远闻见它味儿便逃之夭夭,就在方才,还在它目光下颤抖的琉璃蛋儿,不知何时竟然滚到了它面前。

那只肥狗诧异地瞪大了眼,两只琉璃珠儿碰在一起,文蛋蛋琉璃光彩的身体上倒映着肥狗圆溜溜的眼珠子。

文蛋蛋骨碌碌往前滚了滚。

钻入了肥狗的颈项下的厚毛里。

肥狗浑身毛根根炸起!

它为什么忽然不怕狗了!

它毛一炸,唐羡之便察觉,回头看了它一眼,文臻忽然皱了皱眉,拍了拍自己辫子。仿佛辫子还在颤动一样。

而文蛋蛋在肥狗颈项下的厚毛里扯了扯,肥狗便慢慢再次趴下了。

此刻,回字形的小楼内,湖水天井里,哗啦哗啦不断水响,正冒出一个又一个蓝衣人影来,都衣着紧身,踏上廊桥。

他们都佩着阔剑,剑阔度也有区别,最窄的也有女子手掌宽,最宽的简直像个小铲。

忽然水声大作,水波乱溅,一人蹿上廊桥,他身后另一人剑光如电,掠起一大片扇形水波,直撞到前一人的后心——

在廊桥上一人随手一拉,将人拉开,对底下喝一声:“乙九,够了!”

那乙九便跃上廊桥,头一甩甩掉满头的水,冷哼一声。

廊桥上看热闹的人便纷纷道:“今日试炼已结束,上廊桥便不可再动手,你莫要挑战公子的规矩,便是不服气剑窄一分,明日水下再斗便是。”

那人便不再言语。

谁都知道水下练剑,剑越窄越轻松,越阔越难。毕竟水的阻力巨大。

因此唐家剑手练剑,都以剑阔者为尊。

剑阔而能胜者,意味着速度更快,力量更强。

在水下剑阔而能胜者,一旦上岸使窄剑,又岂是寻常剑手能比?

廊桥上站满了人,人都到齐了,便齐齐拔剑,宽窄不一但都比寻常剑宽的长剑明光闪烁,点在湖水之上,人人凝神,眉心间白气一闪。

白气自剑尖穿刺而出,呼啸着掠过湖面,交叉纵横,寒气呼啸,温度骤降。

片刻之后,湖面封冻。

现在所有房间的中间,是一块淡蓝色的透明光滑的广场,天生的平坦练武场。

最上面一层,看似一片雪白的天顶处,忽然缓缓移动,现出一个不大的窗口,窗口没看见人影,但所有人神情都肃然起来。

上方有悠扬乐声,自天顶洞口传来。

有人送上一双双鱼皮软靴,靴底亮亮的泛着油光,众剑手各自换上,轻盈一跃,上了冰面,再次双双捉对,厮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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