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445)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那是一种怎样的惊心动魄的漂亮啊,像海面上一轮被碧潮浸润过的明月。

谁不愿意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一生,走过这四季枯荣。

燕绥迎着她的目光,对这样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只勾了勾唇角。

言语到了此处,都已经触及彼此的心思,再多说已是多余。

文臻眯眼笑了笑,问他:“饿不饿,要不要下面给你吃?”

她原本是真心话,说完才想起这好像是个疑车无据的梗,忍不住“咭”一声笑出来。

燕绥放开她的手腕,方才交谈当中,他也一直没忘记帮她调理气息。顺手从头顶摘下一个椰子,懒洋洋道:“这荒山野岭的,要你劳作大半夜去下面条吗?那刚刚追回来的女人,转眼又要姓阿猫阿狗了吧?来,还是我伺候你好了,娘娘,请喝椰果。”

文臻接过:“那么,跪安吧,小燕子。”

说完又哈哈一笑,看燕绥清透的眼珠子微有些疑惑地转过来,显然是不可能捕捉这又一个梗的。

东堂皇宫也没有对小太监的这种称呼。

燕绥却忽然道:“这想必是你在的那个地方的东西吧?以后在宫里少说些,父皇已经在怀疑你的来历。”

文臻心中一跳,心想自己的直觉果然是对的。

“不过在我面前无妨,比如你那几个朋友,你告诉了司空昱,为何却不告诉我?”

文臻才不肯告诉他。她还有个直觉,就是燕绥就算找到了君珂几个人,也绝对不会告诉她,甚至很可能把人送到千里之外。

“对了说到我那几个朋友,司空昱说他没有写过那封信,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那几个朋友的讯息,那信又是怎么来的,是司空昱撒谎了?”

“欺骗你的不一定是司空昱。只不过有人钻了空子罢了。这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消息必然是在他自己都不经意的时候泄露了。”燕绥懒懒道,“相隔十七天又十五个时辰,我们好容易又在一起,你再总和我谈别的男人,是希望我回京就立刻也求父皇下旨赐婚吗?”

“行行行,我们就只谈你,来来来,我甜,我燕,我们来谈一下,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去睡觉?”

“这里畅快又朗阔,风清凉,月昏黄,还有人好心做肉盾挡蚊虫,为什么还要回那间茅厕一样黑洞洞的小屋子里睡?”燕绥将她捺在自己怀里,“睡吧,放心,保证在你家那个御史一样的老太太醒来之前,把你送回去。”

话音未落,底下笃笃两声,两人低头对底下一看,闻·御史·教导主任·老太太拄着一根棍子,板着脸,目不斜视地从树下经过,去上茅厕了。

燕绥:“……”

文臻: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今夜月色汤汤。

映世间万物如剪影。

剪渐黯的篝火边沉默背对海岸打坐的人儿形单影只。

剪黑暗小屋里临窗而立默默无言的人儿茕茕孑立。

剪高树宽叶之间相依偎人儿一双。

……

文臻后来还是在燕绥的怀里睡着了。

但并不是在自己的小屋床上醒来的,她是被额头上一片彻骨的冰寒之意给惊醒,惊醒的瞬间她下意识要逃,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燕绥怀中。

而燕绥抱着她的姿势比先前还要紧一些,他并没有睡,只抬头看着某个方向,文臻只能看见他微微有些绷紧的下颌。

这让她心弦也微紧,抬手摸了摸额头,冰凉触感还在。

那个白天窥视她的人又来了。

她看燕绥,燕绥却没有看她,只抱着她下树,将她送回小屋,便离开了。

她回去时候,教导主任闻老太太果然睡得笔直,很熟的样子。

文臻扒在窗口,看见燕绥也没有回他的小屋子,身影在密林间一闪不见。

她又看向另一个方向,篝火旁边原本守夜的唐羡之也不见了,。

然后她觉得哪里有异,然后才看见密林之间,林飞白默然倚树,一个警戒的姿势。他长剑已经出鞘,凝着些微的水光。

他所立的位置,并不俯瞰全局,却可以最快抵达她这里。

文臻怕他发觉,立即从窗口逃开,回床上躺尸。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影刚从窗边离开,林飞白便转回头,深深凝视着那黑洞洞的窗口。

他抱剑而立,秋水般的剑身,倒映一段暗藏灼热的目光。

……

文臻并没有睡着,她有种被窥视的直觉。

像有一张巨大的脸孔,正俯下来,将她毫无表情地凝望。

方才的冰晶怎么回事?燕绥去了哪里?那冰晶和他有没有关系?

君莫晓睡的那个位置,也有一个小窗口,面对着另一面的海。

文臻记得那个方向可以看见另一个时常隐没在雾气中的,若隐若现的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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