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605)

在燕绥怀里摸了摸,叹了口气,确定这个傲娇的家伙果然没有带任何伤药。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也确实用不着伤药,武力和智慧本就顶尖的人,至不济也能保护自己。

她把怀里的瓶瓶罐罐都拿了出来,撕下算是最干净的内衣,给他包扎。右臂骨折了,削了木板给他固定,其余不过是皮肉伤,后脑的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担心他跌出淤血,造成影响,但这只能后一步看。

身上还扎了很多荆棘刺,也必须取出来,否则在这样的身体状态下,容易化脓。

文臻抬头看看上方,从发生事故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燕绥的护卫是一定跟着他的,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下崖来查看?

她隐约觉得,可能被绊住了。

荆棘的刺原本不能被扎入身体,可惜在燕绥的意念催生之下,连刺都变成半指长的硬刺,将燕绥薄薄的锦袍扎得千疮百孔,每个孔里都泛着殷殷的红来。

文臻只得先给他挑扎在手上的刺,一根刺穿透了指尖,几乎顶出了指甲,她小心翼翼轻轻抓着他的手指,将那刺拔出来,十指连心,连着的好像是她的心,刺还没出来,她眼底已经有盈盈的液体出来,一滴,一滴,又一滴,纷乱地落在他的指尖。

得多痛啊。

他得多痛啊。

可这么痛他都没醒。

她忽然感到极大的恐惧,她所知道的他,永远强大,不为风雨所侵,冬日也只着薄裳,立玉阙金宫之上,天下熙熙,以冷箭暗语袭他,纵衣角也不能伤。

怎么忽然就这么无声无息躺在这里呢?

他到底伤到了哪里?会这样一直躺下去吗?还是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他是这朝廷的盾,她以为能击杀他的只有他这样的矛,可当一日他终于倒下,那些被他所挡的恶意杀意,又会给他怎样的追击?

泪水一滴滴落在那些一根根拔出的刺上。

那一根根刺便似刺在了她的心上。

她以为自己也很强大,习惯了面对困境,也习惯了面对一切困境都从容筹谋,而当此刻他这样在她眼前,她忽然就察觉了自己的恐惧和软弱。

忽然明白,以往那些勇气,那些临敌之前的侃侃,其实都是因为他在啊。

因为他在,她便如有后盾,捭阖纵横,不怕伤着自身。

他是那样的人,无需太多言语,甚至不必出手,也让人觉得安心,相信随时退后一步,便能靠着他温暖的胸膛。

习惯了,便不觉得拥有有多珍贵,也不去想失去有多苦痛。她一度这般自己毫无察觉地依赖着他,还假惺惺撑着自己身为现代人的独立和自尊。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但还不够爱,所以梭巡不能往前,但也不舍得退后,便这样默然地接受了,是贪恋这一份红尘温暖,是因为身边没有人比他更好,终有一日,这世上风刀霜剑,都可能让她退回自己的蜗牛壳,选择在这薄世为个人活到底。

直到今日鹰背上他绑好她一跃而下。

直到此刻她平静处理完所有恐怖的伤口,却对着一根刺扎出的小洞而无法抑制泪流。

才如被惊雷当头劈闪电眼前过,一片雪亮里见心尘。

她过往十八年,没有机会懂爱,也不能懂爱,受过太多的伤害,反而害怕人间温暖,时刻竖着尖尖的刺,稍受惊扰便准备缩回。

却也始终没有缩回。反倒一步步向前,不断递出试探的指尖。

是什么让她这么自私的人,不舍放弃,徘徊至今。

是因为爱啊。

是足够的爱,才撑得她这薄凉心境,也愿意陪他在这自己并不喜欢的锦绣牢笼里,努力地活。

泪水总也止不住,似那山间新雨断续地流,将殷红指尖染淡淡粉色,流入黧黑的泥土间。

燕绥。

我为你留在这诡谲朝堂,为你日日如伴虎一般伴君,为你选择和这世间最强大的势力争斗,你能不能,为我……好好的醒过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相依为命(第二更)

老天可能是睡着了。

没听见她难得的祷告。

燕绥并没有醒过来,文臻本想在下面等援兵,但眼看迟迟未到,显然哪里出了差错。文臻身边的药并不足以对症治疗燕绥的伤,急需寻医抓药,当下便决定,再等半个时辰,还没人下来,就找路自己出去。

还没到半个时辰,忽然听见有人声,文臻心中一喜,站起身来正要叫喊,忽然看见林木中一抹黑色的衣角。

她心中一跳。

燕绥属下从来不穿黑色,因为燕绥不喜欢黑色,说脏。

林飞白手下倒是常穿黑色,但是他们的黑色袍角会压银边和一般的黑袍区别开来。

自己的随从是龙翔卫出身,天京三大卫之首,一向自矜身份,都穿和皇家风范相配的淡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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