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970)

燕绥早已懒洋洋起身。

“放心,一定活得比你长。”

他伸手去拉文臻,“不要理这老货危言耸听,走吧。”

文臻甩开他的手,将文蛋蛋往方人和面前一拍,“办法,解药!告诉我!它就是你的了!”

差点被拍扁的文蛋蛋:“……”

方人和用帕子拈起文蛋蛋,呵呵一笑,“解药啊……没有!”

“缓解方法也行。”

“还是没有。我说了,他拥有世上最好的灵丹,自小当糖豆吃,所以能安然活到如今,换成常人早是坟中枯骨,你说到哪去寻比那些灵丹更强的?到哪还能有这种灵丹当零食的待遇?做人啊,还是知足一点咯……哎,安排个地方,我瞧瞧这珠子。”

文臻心灰意冷一挥手。自有人来带老家伙去看珠子,不过是拨间空房给他呆着罢了。

方人和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般道:“哦对了,他好像近期已经发作过一次,之后虽然以药物压制,终究不能治本,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如果不想三十变成二十三的话,从现在开始,最好就要戒酒戒怒戒色戒动武……”

“戒这世上所有喜怒悲欢,做一个清心寡欲麻木不仁的木头人便可。”燕绥冷冷接上。

“然也!”方人和心情极好地双手一合,捧着文蛋蛋笑眯眯去了。

文臻看着他背影,走了两步,想要说什么,最终住口,转过身来,对燕绥笑了笑。

“没事啦。”她道,“这老小子可能还是怀疑咱身份,故意说严重些吓咱们呢。再说这世上还有解不了的毒?我不信,今儿个一定要把老家伙肚子里藏的货给榨出来。”

燕绥手指敲敲桌面,“过来坐。”

文臻坐在他对面,燕绥看她一眼,文臻目光飘来飘去,燕绥忍无可忍,一伸手将她拉坐在自己怀中,文臻叹口气,双手抵住他胸膛,有点疲倦地道:“行了,天快亮了,想白日宣淫么?”

“白日宣淫?”燕绥挑眉看她,“我倒觉得,别说白日宣淫了,以后可能我想碰你一下你都会逼我念心经。”

文臻呵呵笑了两声便止住了。

实在是,有点笑不出来。

她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有了困难,就去想法子解决,伤春悲秋于事无补还浪费时间。越是低谷,越不愿意做丧气状,总觉得一脸丧坏运气,好运都能给冲没了。

然而此刻压在心上的不仅是燕绥的奇毒,生命短暂的威胁,还有对先前那一番放纵导致的后果的巨大懊悔。

早知道……

这世上最不忍听的三个字,大抵就是这“早知道”。便如最啮心的滋味,便是那无可追及的后悔。

是春华时未曾捡拾的花,在冬雪飘落的时节枯萎,又或者花开了太早抢先美丽,反而熬不过料峭的春寒。

文臻怏怏地支着头,脑中一片混乱,低低地道:“母胎中毒……那德妃娘娘如何没事?”

这话一出口她就心慌,觉得说错话了,险些咬了自己舌头,一抬头看见燕绥神色淡淡,又一层懊悔弥漫心头。

胎儿中毒,母体没事,敌人下手不会这么仁慈,这样做难度也太大。

最大的可能,是这个母亲自己下的毒,选择了不利胎儿但不伤自己的药物。

脑海中一晃而过那宠妃的奇特个性,母子之间的淡漠关系,还有德妃和皇帝和林擎之间奇怪的三角关系。

每一种存在都似乎在敲实这样的可能。

这太过残忍,文臻后悔自己这一问。

燕绥没说什么,安抚地抚了抚她的发。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看那天际深青一线渐渐蔓延,冲淡黎明前如墨的天色,星光往云深处退避,山的峻拔轮廓被天光邀请,再被山间岚气鲜明勾勒。

这世间景致千般美好,怎么能不长长久久看呢?

又是谁,连他看一眼这世间的机会,都想剥夺呢。

文臻隐隐觉得,这个疑问想要得到解答,怕是得天翻地覆,干出些连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儿才成了。

所以她不想要答案,只想要他。

要他静好安稳地将这景致看下去,这一个三十年后还有下一个三十年。

她看着燕绥在晨光里越发挺秀精致的轮廓,他的懒见世人,他的疏离旷远,他的目下无尘,他的万事无心,说到底,都不过是因为有人让他生来有毒,尚未睁眼,已见这世间凉薄丑恶,再爱难能。

他懒上心,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能上心。

她心底涌起难以抑制的愤怒,眉目间的笑意却越发甜蜜。

“有什么关系呢,”她靠在燕绥肩头,舌尖灵巧地拨他耳垂,“在乎的人在乎你便好。”

燕绥一偏头,粉色的舌尖便舔在他颊上,换成往日便要缩回去了,此刻却并不停留,往下慢慢亲上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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