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竟是如此。

这番情深，何以为报呢？自己还道，他如何就这么小心眼不肯听一听辩词就判了自己回去。原是，这听与不听，都无甚分别了。

“劳先生回去，替我转告。我是要生生世世陪着他的，哪怕做了鬼，在地府煎熬，也绝不会离开他。他若愿意准你来接我，我便随你去。他若不准，那我就做了鬼，自去吧。”

枯骨深深叹了口气，心道，罢了罢了，原就是剪不断，何苦来哉哟！

回得刘家，还以为会白布漫天，谁想竟是一片喜气。怪哉怪哉！枯骨也有些不解，便跟着刘辞间进了正堂。岂料正堂之侧，赫然坐着‘活的刘辞间’。

第十七章

刘辞间看看枯骨，枯骨也看了看刘辞间，互相都有些懵。

“怕是公子的身体，已被别人占了。”枯骨呢喃道。

说罢，走上前，低身伏在‘刘辞间’ 耳边说道，“小鬼大胆！”

哐当一声，茶杯从手里滑落到了地上，“不知你是哪里来的小鬼，如今正主回来了，还不赶紧滚！”

‘刘辞间’腾得一下站起身，随着掉落的茶杯碎响，惊到了堂上的刘老爷和刘大公子。

“辞间，怎么了？可是水有些烫吗？”刘大公子关切地问道。

‘刘辞间’有些慌乱，也忘记了要答话，只匆匆用眼睛搜索着什么。

“辞间，你这是怎么了？”刘大公子放下茶杯，走到刘辞间身边，伸手想扶弟弟，岂料刚碰到他的肩膀，手就被打开。力道之大，着实不似以往的刘辞间。

‘刘辞间’ 也顾不得去安慰在场的二人，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枯骨和刘辞间也紧随其后，刘老爷和刘大公子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回到房间的‘刘辞间’渐渐稳定下来，冲空无一人的房间言道，“吾乃……吾乃那日考场，附身之人。随刘公子回乡，只想偶尔能借刘公子之身，品一品世间茶水点心的味道，并无意占据公子身体。”说罢，眼神似还在寻觅着空中，企盼回复。

“我记得你那日同我说，你被困在考场了，那现在你又是如何出来的呢？”刘辞间柔声问道。心里也泛起思量，若有他替自己尽孝尽忠，这副躯体给他又有何妨。

枯骨似看出刘辞间的心思，拿骷髅爪子戳了戳刘辞间，并冲他摇了摇头。是了，做判官，是不能丢了躯体的。

“我那日，是骗你的。”‘刘辞间’ 眼珠左右转着，一副不安的神情。

道是枯骨动不动就在自己耳边唠叨，小鬼信不过。果真，都是满嘴谎言。

“那你现在出来吧。”好言好语说着，乖乖听话，也就放了他了。

然，‘刘辞间’扑腾一声跪倒在地，“求求公子，再给我几天时间。实不相瞒，公子的家人，着实是良善之人，这几天我冷眼瞧着，父兄时时的关切，都觉得刘公子此生为刘家人当真是天大的福气。我没这福分，小时候也是穷苦出身，家里父兄早逝，是母亲一手养大了我，供我读书，好不容易能考得了功名，偏偏造化弄人，死于大火。死后这许多年也是孤魂野鬼，只有抢食吃的份，没有安生日子过。这两日得了刘家父兄的关爱，道是不能白白就这样走了，是得报得一二才能安心。求求公子，再准我两日。两日后，定将身体还给公子。”

刘辞间默然，道这世上不少苦命之人。

“罢了，就允你两日吧。”说完，就自觉爬上了枯骨的背，活像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

枯骨驼着刘辞间，又回到了那阴气森森的墓地。不为别的，只有这儿能防止刘辞间的魂魄免于变成饿鬼。万一，一不小心在做鬼的时候，伤到了人，那可是死十回都做不成判官了。

“公子实在不必可怜他，夺你身体，占你亲人的是他，纵使他有天大的理由，都原谅不得。”枯骨将刘辞间放在某个墓堆上，自己席地坐下，悠悠言道。

若是没有在来找曹府之前，没经历过险些被吃掉的情形，刘辞间也很想硬下心肠，做一回常人。既然做鬼有做鬼的不容易，那人就少些为难鬼吧。

想法很好，可惜两日之后，再回刘家，早已没了‘刘辞间’的身影。

“唉，到底还是被骗了。”刘辞间叹了口气，又准备爬上枯骨的背。这回，被枯骨拿大爪子扒拉了下来。

“公子，此时如何是好？”

“想来，他定是编了别的谎言，瞒过了父兄。此刻，早已逃之夭夭了。”枯骨有些纳闷，刘辞间怎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公子还是要找回自己的身体才好，不然入了地府，也只能进轮回了。”倒是难得让枯骨焦躁了起来。生怕刘辞间还想不明白其中厉害，特意说了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