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别忘了陛下！就算全天下人都责骂他，但我们这些受了陛下恩惠的人至少要记得他的好。”

“你放心，这一生，我都不会忘的。” 凤绿有些自嘲，她怎么可能忘得了他！

“大树，就此别过吧！”

“熊哥，多保重——”

“放心，十八年后我黑熊又是一条汉子，还跟着咱陛下混！”

黑熊离开后，凤绿打开了黑色的布包，一柄扇骨被磨得光润贴手的折扇出现在她面前——

折扇正面是她当年书的字，早已泛旧。而折扇背面不知何时多了几行小字，字迹不像是新题。

“既然你当时就写了这诗，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凤绿拿指尖轻轻描着着那一气呵成的笔体，分明感受他因解开诗谜时的欣喜。

“寺中无瓦竹作盖，

俄然故人已不再。

园中之园空如也，

双人未待百花开。”

“等我回来。”她低声解开这首折扇背面的拆字诗。她笑了，一滴眼泪无声地落在这柄老旧的扇子上，发出闷响，“事到如今，你要我如何等你回来——”

第128章 堪平天下，孤凤独凰

夏日太长，旁晚余暑未消，天边的火烧云格外艳丽。

凤绿站在容城行宫的角楼，眺望孤侠山的方向，终于明白那句“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的真正含义。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凡事有无相生，善恶相成。

谁输谁赢，和他没有关系！他是甘愿成为天下人唾骂的君王，背负所有恶行，只为把天下捧到她面前成全她的美名！

他做到了，也最终将这可笑的一切都结束。

“看什么这么出神呢？”灼风将她从身后抱着，环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前两天萧成在孤侠山打胜仗之时天有异象，据说是朱雀之火直冲云霄，伴着惊雷烧红了半边天，天边红云还隐隐凑成了十六个字呢。”凤绿将头靠在灼风肩头，言语平淡柔和。

“看来你真是闷坏了，这些传闻都信。”灼风轻轻叹了口气，“你可知萧成说第二天就莫名烧起一场山火，将孤侠山变成了火海。”

凤绿抿嘴：“那孤侠山想来也是不祥之地。”

“是啊，确实不祥，幸而你我都没有进山。”

“你的伤可好全了？自你从望江城回来就在行宫养伤，木晔拦着，我也见不了几面。”

“都好了。木晔说你患了风疹，不宜吹风。成日待在宫里憋坏了吧。”灼风扳过凤绿的身子，笑道着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宁儿，为夫好想你。”

她缓缓举起手，攀住他的脊背，将头深深埋入他的肩窝——她想起那天登上烟霞峰时亲眼在天边看到的那十六个字：诛戮朱雀，逆天成愿，去尽尘俗，大道无缘。

她便知道，那个人不在了。

她的泪水不知不觉已沾湿灼风的衣襟，可她不能为那人流泪。她只哽咽着说：“我也想你——”

灼风捧过凤绿的脸，心疼地问：“怎么好好的忽然就哭了？”

“终于结束了，不是吗？”凤绿眼中噙泪，笑着朝灼风望去。

“傻瓜——”灼风笑如朗月，一点点吻去凤绿脸上的泪痕，又将她按回自己的胸膛，“天下，是我们的了。”

凤绿歪着头觉得夕阳的光芒好刺眼，照得她晕眩难忍。

她想——他生他世里，我会在那黄沙之上，夕阳之下的地方静候你

“宁儿，宁儿——”耳边传来焦急的叫喊声。

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这一日，堇宁皇后小产，此后便落下病根，再不能生养。

两个月后，旗云打下津谷，秦泰带兵平定繁玉。

天祭959年，霜降。

宁帝灼风于祭城登基，正式一统天下九国，封尽天下有功之人。

堇宁皇后收原洛绵武骑将军之子天问为义子，抚养在宫中。

凤央宫重新迎回它的女主人的这一天，宫中丢了一匹老马。

“丢的什么马？竟劳师动众找了这么久？”凤绿问晗衣。

晗衣有些犹豫：“听说是——追尘……”

“追尘？”凤绿一愣，“丢就丢了吧——”

天祭961年，天下大治，金秋丰收。

那日，凤绿又登上城楼抚琴，她仿佛远远望见追尘朝着她飞驰而来，如当年在月恒湖畔一样，带来一个身受重伤，命在旦夕的人。

“母后果然在这儿。”

弗离的声音打断了凤绿的思绪。这两年弗离长高不少，眉眼渐开，已是个翩翩玉立的少年郎了。

“你怎么来了，你已经很久不陪我来这里了。”

“儿臣见御花园中菊花开得好，便折了给凤央宫送去。可晗衣说母后不在，儿臣想母后该是来城楼了。”弗离嘴角含笑，谦谦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