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无论说出什么话，都会令人心神不宁，甘愿溺毙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是怎样？”姜蕴听见自己声音平静的问。

“说不清楚，是不是？”

她原本是乖巧的，听话的，像养在深闺里慵懒的猫，哪里都是柔柔的，软软的，只用安心等待别人来宠她。但此刻，他以为的乖顺猫咪，伸出了爪子，清冷而凌厉。

“姜蕴。”纪从曜绷紧下颚，微微眯眼，声音压着一点燥意。

楼下传来一阵“蹬蹬”脚步声，兰姐隔着几步台阶，一见上面两人都站着不动，微微一怔，又不得不开口，小心翼翼道：“二哥，饭菜都做好了，该吃饭了。”

纪家没有喊少爷夫人的习惯，都随着成员的辈分喊人。

姜蕴动了动快要僵硬的脚踝，也不想去看他此刻的表情，跟着兰姐一步一步下楼。

老宅的餐厅里，一群人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靠近宋谨的地方留了两个位置，纪从嫣就坐在宋谨身旁，笑吟吟地听大家聊天。

这才是一家人，是他的一家人。

宋谨见姜蕴与纪从曜这么晚才下来，让一大家子人等着他们，面露不悦道：“都等着你们呢。”

纪从芸在一般拼命眨眼，使劲使眼色。姜蕴全当没看见，她目光越过宋谨，对着纪文晖轻声开口：“爷爷，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纪文晖这个孙媳妇印象不错，见她脸色苍白，身形单薄，确实不舒服的样子，便应了，让纪从曜也一块跟着去。

宋谨有些急躁：“爸，从曜还没吃饭呢。”

“回他们自己家吃也一样。”老爷子声如洪钟，宋谨只好作罢。

纪从曜敛神，对纪文晖与其他人说了句“再见”，便半拥着姜蕴出门。

*

宽大的后车厢里，姜蕴离纪从曜远远的，头靠着玻璃窗，很疲惫的样子。

纪从曜从上车起，接了好几通电话，电话里他有条不紊地处理各项事务，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那样，运筹决策，指挥若定。

他执掌纪氏不过四年时间，硬是凭借雷霆手腕，将纪氏集团一个老牌房企，成功转型为集地产、酒店、餐饮、商业、旅游、传媒等为一体的综合大型企业，这几年还有意涉足互联网行业，意在搭上这波高峰，扩大经营范围。

电话那边，陆光启已替他牵线搭桥，只等他过去赴宴。

司机将车平稳地停在地下车库里，纪从曜松开衬衫领口两粒纽扣，揉了揉太阳穴，见姜蕴仍抿着唇，低头不语。

他慢里斯条地开口：“我晚上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好好歇歇。”

姜蕴眼尾垂着，睫毛轻轻颤抖，听罢拎着包径直拉开车门，乘坐室内电梯上楼。

从头到尾没再看他一眼。

她怕自己看到他，会忍不住向他靠近，忍不住心软，忍不住追问他为什么。

怕自己会变成那种歇斯底里、死缠烂打的女人。

*

夜里，霓虹闪烁，一辆莱斯莱斯缓缓停在万国府门前。

万国府原是领事馆旧址，地址偏僻，却抵挡不住人们对它的向往与想象。占地面积不大，不过两幢老式洋房，几十年前被人买下改为私人会所后，因其严苛的入会条件名声大噪。

纪从曜从车里下来，把钥匙丢给秘书周楷。刚踏了几步台阶，脚步顿住，侧身问还站在车边的秘书：“上次拍下的东西寄回国了吗？”

周楷是纪从曜的贴身秘书，今晚正在约着会，一接到老板的电话，放下女友飞快整理衣衫出门，谁知道车内气压低到他差点要夺门而出。

他在大脑飞速盘算，纪总说的应该是半个月前在巴黎珠宝展花高价拍下的“倾城之恋”套装，估摸着这几天会寄回国。

“到了直接寄给太太。”

“好的。”

纪从曜抬手整理了下衣襟，右手轻压腰腹处，表情淡然地走了进去。

门前穿着旗袍的女侍者早已待位，露出标准微笑领他进包厢。

“刚出差回来又应酬，家里那位不生气？”

纪从曜一进门，里面一位男人迎上来，他鼻梁上架着副无框镜片，看着清隽矜贵，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松了松领带，瞧见里面有一圈人正在打德扑，解开靠近脖颈处的两粒衬衫纽扣，凉凉斜他一眼。

只这一眼，男人挑眉，不再言语，随他一起往里走。

“里面几位都是信得过的，正好你们聊聊。”陆光启立在纪从曜身侧，不时轻声对他介绍。

*

姜蕴将自己丢进柔软的大床里，黑暗中，只有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她瞪大眼睛，刚刚发生的事就像放电影一样，频繁出现在她眼前。

姜父刚得知她要嫁给纪从曜时，长叹一口气，再三问她是否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