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14)

“啊,”沈知昼放松了一下十指,轻笑,“你跟康绥很熟?”

“是、是……”

“你不懂规矩,康绥也不懂。”

沈知昼语气疏懒地说着,人就蹲到哈迈面前去,面上始终笑意不减,声音却又平又冷,如何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都不懂,我们也很难做的。”

哈迈单只是听他这么说,就没来由的心惊,抖得更厉害,刚张了张唇想说话,面前的男人却又轻飘飘地说了句:“康绥死了。”

“……”

“——你是不是,也该去陪陪他了?”

话音一落,沈知昼就将手上的烟,狠狠地,按灭在哈迈右手的伤口上!

五指连心,猝不及防的灼痛感直窜胸口。

哈迈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然后被沈知昼揪着衣领,从土堆里拽起来。

他小臂一横,就给哈迈狠狠按在了墙上,扬手,轻而快地甩开一把折叠军刀——

刀刃在他手间飞了一瞬,手起——刀落!

将哈迈的那只手,死死钉在了身后的门框上!

“啊——!!!”

哈迈惨叫声更烈,眼球快要从眼眶里爆出来!

沈知昼听他嘶喊,唇边笑意愈发yīn狠。

他用力地将那刀,狠狠地,狠狠向下,顶入他骨缝之间,要把下面的门框给凿出个dòng似的。

哈迈泣不成声地嘶喊:“——啊……啊!!”

等他最后哭喊的快没了力气了,沈知昼才缓缓地收了手,轻轻吸气,吐气一番,眉目舒展开来,眼底笑意更浓。

他摘掉染了血的手套,甩在哈迈的脸上,懒懒地说:“走了啊,你记得替我跟康绥带个话——”

哈迈惊惧地看着眼前宛若死神般的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着。

男人冷笑,字字顿顿地说:“谁跟他是——好兄弟?”

哈迈又恐惧地嘶叫起来。

“小点儿声啊。”沈知昼笑吟吟地凑上前,状似不悦地皱了皱眉,好声气地说,“别吓坏了车里的小姑娘。”

“呜……呜啊……”

哈迈的哭声登时被bī回嗓子深处,只剩呜咽。

上了车,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也不哭了,静的出奇。

听到车门响,那个小一些的便哽咽不止。阿阚烦躁得直挠头:“别哭了,我他妈真的最烦小孩儿哭了——”

哈丹听到他这么说,更害怕了,直窜到晚晚怀里,啜泣着,大气也不敢出。

阿阚坐到副驾驶,沈知昼便坐到了后面。

晚晚抱着哈丹,缩在门边,她眼前还漆黑一片。她不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出于恐惧,还是觉得不看为好。

察觉到有人上来,她小腿动了动,害怕地瑟缩了一下。

气息却极其熟悉,她怔了怔,一瞬间居然没有那么怕了。

她抬了抬手,想摘掉蒙眼的黑布,手腕儿上蓦地贴过来一个寒凉的力道。

又听到了那个低沉而克制的男声:“——别动。”

她蓦地想到一周前的那个雨夜。

比他手的温度更寒凉的枪柄,还有抵住她下巴的力道,她咬了咬唇,“哥哥”二字在喉间滚了一番,却终是没有叫出声。

刚才他对她左耳说的那句“瘦了”,她的的确确,听到了。

字字不落。

沈知昼在四五年前的一个雨夜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天是伯父的忌日,也是她12岁的生日——亦是那年发生大爆炸时,他和警察们发现她的那天。

那晚他在伯父的黑白照前三叩三拜,跪了很久。

多少年来,第一次跪了那么久,许凌薇叫他吃饭,他才潦潦地收拾了一下情绪起来。

吃饭时,她把许凌薇放在她碗里的肉挑出来,包在纸巾里,偷偷地扔到了脚下的垃圾桶。

一抬头,他看着她,抿着唇对她笑。

意味深长的,把她所有的小动作收于眼底,仿佛他们之间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她匆匆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伯母是深茶色的瞳,而他的瞳色却极黑,眼神澄澈又明亮。

每每她淘气或者撒谎了,他的目光就会倏地深沉下去,稍看她一眼,就仿佛能dòng悉到她的真实想法。

所以她在他面前,从来不敢隐瞒自己。

饭吃一半,许凌薇稍作离开。

他这才抬手,轻轻敲了敲她额头,表情沉下,用了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责备她怎么不吃肉。

他说,她这般孱弱,这么瘦,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能长身体。

他说,以后如果他走了,没人监督她好好吃饭,她该如何健康地长大。

她的情绪蓦地低落了大半,听到他假设他要走,眼底登时热意泛滥,抬起双泪汪汪的眸子,盯着他。

“哥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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