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和燕尾帽(143)

“我是这样想的……”她的发尾扫过肩头,似乎有细小的沙沙声,她忍住眼里的泪意,鼻尖酸楚到发痛,告诉喻兰洲:

“你当她的主治大夫,我当她的主管护士,妹妹一定会好的。”

喻兰洲垂在腿边的另外一只手毫无预兆地弹了弹,似乎是内心的感触大到影响了神经。

这一句,已经是不得了的赞美。

虽然喻兰洲听过很多很多回彭闹闹对他的各种夸奖表扬,大到为了他不惜和病号理论,小到往他口袋里塞一颗橘子糖,他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担心有一天她会清醒过来,觉得哦,是的,喻兰洲其实没有那么厉害。

但事情落到了至亲身上,她还能这么说,叫总是很淡的男人心口的凉水都被烧沸了,咕嘟咕嘟冒着小泡。他压抑着,不想在她面前失态,胳膊从她小巧的耳边挪开,人站远了些,喉咙很紧,试了一次,话都险些说不出来,很想很想在这里抱一抱她。

拳头攥紧,第二次尝试开口说话。

闹闹见他许久不出声,怯怯瞧过来,那一眼,像走投无路即将被猎人逮住的兔子,朝他求救。

这世界上什么医院彭氏去不了?

这世界上什么大夫彭氏请不到?

我只是个小大夫。

你却将你宝贝妹妹的命交到我手里。

“我在墨尔本还有两个多月的任务……”喻兰洲这一句几乎是擦在沙地里磨出来的,下面开始好了许多,心里也迅速有了初步计划,“期间我会回来,你要是信我,我就回来。”

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誓言,但彭闹闹就是觉得,在年轻的时候,和这样的人有过一段,值了。

喜欢过他的那份心情,值得了。

为他付出过的一切,值得了。

走到今天,即使不再是情人,也值得了。

她从被柯棋堵在医院门口,知道柯莲的名字,再到等来了面前这人的分手短信,心里一直横着的,怎么都过不去的,那些难受,突然就都消散了。

、、、

“麻烦你了。”她是真觉得给他添麻烦了,一趟来回光在飞机上就要耗去二十八个小时,长途飞行有多累她知道。

“不麻烦。”喻兰洲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手机响,翻开来一看,是楼下的喻夫人发消息问他:【儿子,我上来会不会不太好?给你们端点水果。】

喻兰洲:“……”

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们下去吧。”他将掩了一半的门彻底拉开。

蓦地,白生生的小爪子戳了戳男人的腰。

想拦他说几句话,可这人转身太快了,闹闹下意识攥他衣角,又觉得不好,情急之下戳了一下。这一下叫喻兰洲从尾椎麻到头顶,像武功高手点了致命的穴位。他一时没回头,平了平呼吸转过身,瞧见小姑娘挽了一下头发,怕楼下听见,小小声:“想和你说点别的。”

手机里,喻夫人见他没回复,干脆就不往上送东西了,切好的果盘搁在厨房中岛台上,仰头望望,瞧见儿子白色短袖露了一角在门边,下一秒,那块白色的小三角就收进了房间里。

喻兰洲往里走了一步,宽大的肩膀挡在女孩跟前,也不好再关门……长辈们都在……孤男寡女的……

“你说。”他也压低了声音。

只见闹闹的眼睫眨了眨,眼尾垂下,整张脸显露出一种很淡的委屈、和时过境迁的释然,他们之间有始无终的关系最后是她主动提起。

“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小姑娘说,“那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经常梦见她么?”女孩勇敢地迎向他,“我听见你喊柯莲的名字……”

她提起逝者的名字显得很小心,很尊重,发音很轻,这两个字念出来很陌生,又想起了他念出这两个字时的熟稔。

“那是我第一次梦见她。”喻兰洲摘了眼镜,一双有些棕的虹膜上印着彭闹闹的脸,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丝情绪。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起柯莲。

“我很抱歉。”他说,那天是对彭闹闹来说很重要的一天,她在他身下从女孩成为女人,所以彭静静把他带到彭氏,几乎可以算是丝毫不留情面地把他训了一顿他也没有二话,所以她说要分手,他也没有二话。

高大的男人低着头,鼻梁上有两枚被眼镜压出来的红痕,因为睡眠不足眼白上爬了许多红血丝,额发软软搭下来,怕惊扰到跟前的小姑娘,一把嗓子低而哑,朝她解释:“她让我别欺负你。”

闹闹的瞳孔一缩。

“我没见过她生病的样子,但那天,我梦见她身上插着化疗的管子,朝我招手,她让我要对你好,在你面前不许提她,说完就走了,我追着她,捡起地上的管子想帮她重新插好,可她没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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