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和燕尾帽(190)

现在……现在也是五十的大人了……怎么也得给点面儿。

喻兰洲目送老人的红旗车缓缓驶出去,下一个就被停车场大爷逮着,竖起大拇指:“喻大夫,这个。”

甭管你跟穿军装的老首长是什么关系,能这么得人青睐你就是这个。

然后回到楼上,刚出电梯,就被等在那儿的彭小护逮着了,一溜小尾巴似的跟着,问:“你和我爷爷怎么了?”

能怎么?没怎么。

喻大夫无奈地笑,伸手朝她摊开。

这都几回了!!!

小姑娘瞪眼!

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墨尔本回来就总往她这讨糖,又没见他吃,干嘛呀!

可好奇心作祟,到底还是给了,给两颗,意思是:“你快点给我说!”

喻大夫收好糖果,总算交代:“我常给你爷爷打电话。”

他和她去大院见长辈那回就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了家里座机旁边,让勤务兵万一有事就打他电话,他自然也把老爷子的号码存在手机了……在墨尔本的时候……实在太想这丫头了,可她就是不回你消息,也不往朋友圈发消息,他想她想到某条承受线的时候就会往北城的大院打电话。

和老爷子聊聊天气,聊聊身体。

首长以为他们俩还谈着呢,偶尔电话是勤务兵接的,让他稍等,跑出去叫树下下棋的首长,喻兰洲就隔着电话线,隔着十二个小时的航线,隔着两三个小时的时差,听见那位老人满是嘚瑟地朝老伙伴们显摆:“今儿不来了,我孙女婿要跟我问好呢!他在国外呢!这么老远都惦记着我!”

还能听见树下一起下棋的老伙伴们笑问:“什么时候结婚呐?!”

……

男人的目光往下,就见小姑娘翘着嘴巴,眼睛闪闪亮:“你找我爷爷干嘛……”

“聊会儿天。”喻兰洲两手揣兜里,手指摩挲着糖果纸,“爷爷早知道静静生病这件事我没告诉你,生气么?”

“没什么好生气的。”闹闹摇摇头,“肯定是爷爷不让你说。”

是这样,老爷子让他别说,那他就不说,人在国外也会定时打过去把彭静静的情况汇报给老人,好叫他安心。

一开始是因为想这丫头,到后来,慢慢的,是真的把爷爷当成自己的家人在关心,他感觉的到爷爷也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在关心,他每回打过去,老爷子张口第一句就是那天墨尔本的气温。

说我看天气预报今儿10度,你衣服穿够没有?

说我看天气预报今儿最高30度,兰洲你记得多喝水呀!

“明天,别紧张。”他抬起手,修长的食指轻轻压了压女孩厚厚的发帘,像滑梯梯一样从上面滑到发尾,很利落地收手。

“好。”闹闹的眼睫颤了颤。

等待是很难熬的一件事,他们一家,从秋天等到了冬天,熬过了化疗,终于等到了手术。明天,经过了明天,一切似乎才能尘埃落定。

彭闹闹不知道妹妹的心情确切来说是怎么样的,就她自己而言,她已经开始准备手术后的事宜,准备尚还不需要操心的靶向。

这一晚,她睡在彭静静的床边。

小姐俩手拉手,一夜都没有松开。

到了半夜,她甚至爬上床,小小一团挨在妹妹脚边。

以为妹妹睡了,她睡不着,想守着她,好好守她一夜。

然后就听见,彭静静含着哭腔喊了声:“姐。”

以为她是害怕了。

彭闹闹将她扶起来,凑近了去瞧,却没瞧见她掉金豆豆。

他们姐俩,也不知道跟谁较劲,说不哭就真熬着,一次都没哭过。

“姐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开心?”就在彭闹闹绞尽脑汁想说个无与伦比好笑的笑话哄妹妹开心的时候,被问倒了。

在夜深人静、明天即将迎来重要手术的这个时候,她不想说谎。

她也骗不了谁。

于小宝成天说她:“你不是从前的闹闹了。”

从前的闹闹是怎么样的呢?

她已经忘记了。

她总是会想起那个叫喻兰洲的男人,想起他们分手了,他们吵架了,他在他的房间对她说了一番话,她后知后觉发现他在生气,她很想他,可也气他,这些复杂的情绪围绕在妹妹生病这件事上,就成了找不到线头的毛球团,一团糟。

……

彭静静的手术是早晨第一台。

在化疗的这几个月里她总是能看见病友们被平车接走,又被推回来。

现在,轮到她,躺在了那辆平车上,身边,有父母,有姐姐。

平车从甲乳病房下到四楼,经过一条长廊就到了喻兰洲最常约的手术室。一路上彭闹闹都在默默观察妹妹的表情,她显得很镇定,只是绝不松开她的手,长廊中间躺着一条狗,一条毛色麦黄的流浪狗,寒冬腊月的,外头太冷了,它也知道要来这里取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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