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说大学过得苦，怎么就苦了？”

哟嘿，他还感兴趣，那她就要念叨念叨了，“那可苦了，不像你，你姐姐我呢，大学每个月只有三百五，每天上完课，学生会没活动的时候就要去发传单，五个多小时站在街上，都不能发完。

当时也挺傻的，别人都是发发直接给捡破烂的老奶奶，我呢，熬着，最后比人晚，拿的钱比人少，五个小时，十五块钱，回来的时候关门，就在外面买一个大馍吃，五毛钱解决晚饭，现在想想真是心痛，怎么说也要吃个方便面啊。”

这个话题明显挑起某崽子的兴趣，拉了凳子拐在旁边，“三百五，三百五怎么活？”

“早饭食堂吃，两个菜包五毛，中饭套餐三块五，晚饭一个饼一块，一天五块零二毛，二毛是热水，一个月三十天，能剩一点，剩下来的钱拿来存着，等要交各种费用的时候，也好交。”

“牛奶呢？”小叶维洲问得非常质朴，“老妈说牛奶要喝到三十岁。”是的呢，这家伙牛奶是从小喝到大的。

“屁个牛奶，没有，从小就没喝过。”

小叶维洲脑子转着，“我一个土豆牛腩都要十块，然它并不是十分好吃，这还要往下减，一天就吃五块钱，我会饿死的。”

“女生胃口和你们不一样的。”

“那姐姐你吃这么少，当时是不是很瘦。”

抿着嘴，给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瘦个屁，我大学就没怎么瘦过，真不知道肉怎么养出来的，除了气色差一点，那肉是一丁点都没少，老鼠贴都不带这么紧的。”后来倒是瘦了，但那是花了钱去健身房的，杨硕新换了工作，说带个小胖妹出去没有面子，果然，什么都要钱。

“哈哈！”

夜深，孔琇坐在椅子上，想起来当初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苦，隔壁宿舍有个女孩一天只用三块钱，她竟然还比别人多用了，她一打听，对方条件比她好些，至少父母是管她的。

而自己呢，老爸不愿意让她上学，老妈求到姥爷那里才拿出了自己的学费，老妈觉得总拿老人的也不好，姥爷年纪大了，攒点钱也不容易，老妈就去饭店当帮厨，晚上没办法回家，就在人店里打地铺。

也是因为这些，尽管她拿了奖学金，但她暑假的时候也没有回家休息过，基本上是刚放假就到厂里去，等开学就直接回学校，大三，自己交了学费。

大三十一回家，听到老妈惊惶的问老爸，她自己挣的钱，为什么不能拿来给自己女儿交学费？女儿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大年初一就在厂里加班。

老爸问老妈，一天到晚，女儿女儿，别人家都能给自己家带钱了，就她，还一天到晚掏家里的钱，他问老妈，你要不要你儿子了，你儿子以后读书，结婚生小孩，你要不要管了，说完这些，拉扯着弟弟，对着弟弟说，你看看你妈，有钱不愿意给你，竟给外人。

老妈大声哭喊，什么叫外人？

老爸声音更大，嫁给别人家，给别人家生孩子，替别人家赚钱，照顾别人家一家老小，那能是自己家人吗？我们以后能指望她吗？她能给咱们种几颗菜还是能给咱们挑个粪啊，她肯，她婆家还不肯呢。

老妈哭了，那我老爸还补贴我呢。

疾言厉色，那是他傻。

当时孔琇难得回一次家，却连家门也没进去，去姥爷家屯了几天，回到学校，再和老妈打电话，弟弟说，妈妈一只眼睛瞎了，气急了，她自己戳的。

然后让她少打电话，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她当时。。。竟然真的没怎么打过电话。

无声叹气，轻轻摇头，真是，穷逼的生活，想想就是一地鸡毛。

到头来，弟弟的高中学费是自己出的，大学他自己弄得贷款，突然就灵光了一样，后来也基本没有问家里要过钱。

当时高中一年就三千，当时想，为什么好好的成年男人，连这个钱都拿不出来，后来没过几年，她明白了，那人不是拿不出这个钱，只不过，能先用别人的，就不要用自己的。

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而别人的要是不趁着机会拿点，就永远也拿不到。

仰头，听着上面的呼吸声，站在椅子上，静静的看他，她大概，想起来想干的事了。

如果说她这些年有遗憾，不说家里的那些鸡毛琐事，那就是当时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小而且懦弱，以至于没有及时回头拉老妈一把，也没有那个勇气说不读书了，让老妈不要那么累。

她知道自己只有上完大学，才能有实力离开这个家，她也打定注意不回去了，所以就那样走了，心里计算着倒计时。

计算着，还需要多久，就可以远离这些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