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门口,还是没听到声音,正准备挂电话,听筒里又传出少年的拖腔:“这不过年么,正是我尽孝道的时候,跑跑腿,也没什么。”
宁可心想她也不能阻拦他尽孝道,而且听赵恋娅说过,弘河没什么习俗。
她应下:“好,那年初二见。”
季臻“嗯”了一声,却没挂电话。
姥姥在外面喊:“可儿,我跟李叔他们准备鞭炮去了哈。”
“好。”
宁可看了眼手机,通话时长还在跳秒,“喂?”
季臻:“在。”
宁可:“那,挂了?”
“嗯。”
“你挂。”
“你挂吧。”
“……那我挂了。”
“等会儿。”季臻语速很快。
宁可:“嗯?”
季臻:“过完年,我很快就——”他停顿两秒,“成年了呢。”
宁可语气平静:“嗯。”
“嗯是什么意思?”他又变得凶巴巴,咬牙切齿道:“宁可可,你到底听没听我说什么?”
宁可默了默,问:“季臻,你被气到结巴了吗?”
“……你先回答!”
“回答什么?”
“咱两刚聊什么了?”
宁可愣了愣,又重新口述了一遍刚才的过程:“你说你成年了,我说嗯,你气到结巴,喊我宁可可。”
电话那头没声了。
宁可晃了晃手机,踮着脚接收信号,喊:“季臻?”
“我——”有声音了,但他说话好像卡卡的:“我的意思是……我成年了,那你——”
“什么?”
又没声音了。
宁可看了眼信号图标,明明是满格的。
她有点惆怅:“季臻,你那边信号好像不太好,我都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八、七、六……”客厅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主持人正在大喊跨年倒计时。
主持人数到“1”的时候,外面响起震耳的鞭炮声。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她这边锣鼓喧天。
等鞭炮声停止,宁可不确定他还在不在,试探性地开口:“季臻,你们弘河是禁烟花的吧?”
季臻:“嗯。”
没想到他还在听。她又问:“你刚才说,你成年了。然后呢?”
“然后——”他欲言又止,轻声说:“你也要快点长大。”
过了零点,现在已经是新年,他说这话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听着有点像长辈鼓励小孩子“要长高高”。
宁可望着夜空中的烟花,不自觉弯起嘴角:“嗯,你也要——”想到他今年又长高了,上次体检写的1米87。
她收敛笑容:“你就不用再长高了。”
作者有话要说:季臻:是亲老婆没错了。
第28章
年初二这天, 宁可提前把茶叶给季臻备好了。
姥姥挑的都是珍藏的好茶叶,知道他喜欢吃萝卜丝,还专门现做了两罐, 多芝麻, 少辣。
宁可对季臻的口味很熟悉,但她就是觉得, 姥姥对季臻有点过分热情了。
她一脸狐疑的小表情,老人家尽收眼底,笑道:“我都知道了, 是季同学帮你找的落脚的地方,阿梦是房东托付给你的, 你帮着照顾阿梦,房东免费让你住他家。做人要知恩图报, 别人对咱好一分,就得报十分,才不会心中有愧。”
“嗯。”宁可应,又问:“是我姐说的吗?”
姥姥点头,说:“她昨晚给我来电话了。”也懒得纠正称呼了, 孩子都喊了十几年姐姐,全家也帮着瞒了她十几年。突然要她改口喊妈,别说孩子了, 她自己一时半会都改不过来。
“什么时候?”
“就我出去放鞭炮那个时候。”
“姥姥。”宁可纠正道:“是阿猛, 不是阿梦。”
“我晓得, 阿梦嘛。”
“……”宁可放弃了教姥姥说普通话。
宁可站在姥姥身后,帮她梳头。
宁姥姥望着镜子里的姑娘,安静,乖巧, 像是恨不得让人完全忽视掉她。
小的时候,这孩子活泼开朗,和阿汾一样外向爱笑,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现如今她沉默寡言,见谁都不笑了。
几年前一切都好,家里还有一套职工房,她和丈夫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有近六千块,存款也有三十来万。
世事难料,变故就在一瞬间。
那一年祸不单行,她的丈夫猝死在工作岗位上,没过多久,大儿子又查出食道癌。她变卖了所有房产,把存款全部拿去给儿子治病,最后也没能救活。
宁可看到姥姥满头的银丝,眼睛有点泛酸。姥姥的头发白得特别快,前两年还是黑的。
“可儿,姥姥的头发是不是全白啦?”
“白了有一大半。”
姥姥笑了一下,还挺遗憾:“怎么这么慢?我还惦记等它们全白了,就去做个卷发。我看电视里的外国人,那大白卷发,可时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