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途(101)

作者:林小珑 阅读记录

她点了点头,回房更换衣服。穿上的只是寻常布衣,十分素简,伯约的廉洁竟对她有如此大的影响,使她也对奢靡产生了厌恶。她慌忙摇头,拼命忍住了泪意,她不该想着负心的人!心一怒,拳头重重地锤在几上。

“娡儿,你的手!”他轻轻地抓住她的手,摩挲,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她感觉到,至少在她最低落的时候有他在身边。

纸鸢高高的飞,她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但它飞得再高、再远,始终是要回来的,靠一根绳子牵引,也被这根绳子牵绊。

鸟金黄的尾有三尺长,随风舞动很是漂亮。远娡从未见过如此玩意,终忍不住,手痒痒的,想自己放。他却笑着不让。

“为何不让我放?”她不满。

“只怕会掉下来。”他的笑容带着狡黠与阴谋。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带着面具,到底那张脸是他的,她看不清。

他见她神色又变,把纸鸢的线头辊轴放于她手中。她觉得新鲜,左拉右扯的,眼看着它越飞越低,她真是着了。

她一气,正想丢掉线轴,他一手牵过线用力一拽,那纸鸢竟飞起老高。他不断扯动,慢慢的,纸鸢飞到了最高点,阳光下泛着金光,摆着一条长长的尾羽。

“欲速则不达,凡事皆要看准它的受力点,看准他的弱与重,那样才会抓得准。”他松开了手。在他的教导下,纸鸢果然飞得很高。“我想再高些!”远娡边拉着纸鸢边说。

“已是尽头了,就算有再长的绳子,有再好的技术,它也不能飞得再高,这就是被牵引者的命运。”司马懿眼里尽是掌控一切的得意。她轻轻地扭断了绳,随它远去,“这样你就掌控不了它了。”

“错了,绳子只是一个工具,真正要掌握的是它的高度尽头。对人,就更要精准。”他自负而答。

“只是我们的意见相左而已,不过是一个纸鸢,一种游戏。它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操控,包括坠地。一切是掌握在天的定律里,是天意。故放了它,它就自由。如果只是一个游戏你也去计算,只怕活得太累。”听了她话,他随意答,“我从不相信天意。”

突然发现,其实他是很任性的,“我与你作赌,你的大业终究不受你的控制。”她浅笑盈盈。

“荒谬!”他依旧自信。

“你的阳寿,在于天。你从深山里来,韬光养晦许多年,仍无法大展拳脚,只怕日后还要忍,还要等。”她一语道中他的致命弱点,或许他不会输于任何人,但他赢不了天。他的神色大变,一拂袖自个儿走了。

远娡嗤笑一声,自赏着山中风景。古亭清雅,坐于亭中,一览众山小,那样的豪迈之情就如司马,始终是不能甘此平淡的。

从一枝攀进阑亭来的树上、摘下了一片滴翠的叶子,叶子舒卷开,黄杨鲜绿很是明快。一时有感,远娡吹了一曲《春江水》:莫负好春光,波光水潋夜未央;莫负好时光,年少鲜美曲高扬;楼台虽高,露尘生,天尚未寒,人何忧。自古年少,自风流,风流一曲,千古传。莫负,莫负,莫负好春光!

“娡儿的才情越发妙。”司马懿缓步登亭,“好一曲《春江水》,年少就该建功立业,唱风流”。

“仲达,怎又返回?”她放下唇边叶子,嘴里微微的含了青叶的味道,清新而熟悉。眉微蹙,她又想起了伯约。

“方才是我不对,不该与你争这意气之事。”他向前扶她,她微微一退。他也不计较,坐下观赏着日落。他絮叨着说起了旧事。他本是深山里的一名闲散山人,他看透世情,厌烦逼迫相争。但年仅二十的他被曹操缚去军中,没有丝毫的尊严可言。可既得了他,却又遭曹操猜疑,一直不受重用,得处处提防。他的经历是荒唐的,故本无争雄之心的他,明白了,只有掌握了大权、也只有权力,能让他得回尊严。

远娡静静听了。他是可怜的,他的心里藏了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她,也是怜悯他的。她伏于司马懿膝上,静静地陪着他。他指了指太阳,轻声说道:“娡儿定是感叹它的短暂,但正是它的短暂却孕育了明天的灿烂,”他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娡儿,我只是想你明白,人逢乱世,只有获得了权力,才能保得了性命,守得住尊严。”他继而叹气,“你在栗特从未见过纸鸢吧?”

远娡点了点头,仍是望着别处。

“古时称为「鹞」,北方谓「鸢」。春秋战国时,墨翟曾费时三年,以木制木鸢,飞升天空。后传给了他的学生鲁班,才改用竹子做风筝,做成了喜鹊的样子,称为「木鹊」,在空中飞翔达三天之久。《鸿书》上说:公输班制木鸢以窥宋城。后纸鸢常被用于战术上,用于测量天空风向和通讯的手段。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