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自带的铃声, 平平无奇。

助教学姐挂断, 铃音也跟着结束。

张去非侧头说：“接着打。”

说着，她往铃声响起的方向走去。在众人的围观中，来开抽屉。

先看见的, 是一个大号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给张去非教授。

张教授拿起信封, 就看见伴着震动响起铃音的手机。

门卡也在抽屉里, 很明显, 顾念压根没来，隐隐透着股并不打算来的意思。

张去非呼吸急促了些, 极力压下脾气, 抽出信封里的纸, 看了起来。

第一张纸, 写着给所有人的评分，手写体整齐而格式统一。

姓名后是评分，同时写了打分理由。每个名字和标点符号之间的间距都是均等的。

强迫症。

张去非抽出第一张纸给助教。

这接下来的第二张，依旧是手写体。顾念以纸面形式详细呈交了工作进度报告。从实施到过程，以及完成, 事无巨细。

正看着，学姐收到邮件，打开一看，是来自顾念的定时邮件——一封接着一封，将纸面上的内容电子化，其中还附带了工作成果。

张去非很气，气到咬紧牙关，但顾念除了人没到，该她做的一点都没缺。

翻到第三张，这是写给张去非的短信——

“教授早，自3月进组至今，我从没休息过一天，周末亦然。”

“现在我已经提前完成了所有工作，我决定给自己单方面放个假。”

“有人告诉我，有时候逃避一下也是能够被允许和接受的。”

“所以，我逃了。”

“回见。”

气不打一出来，就是张去非此刻的主要情绪。

她眼中未来不可限量的爱徒，终究迎来了迟到多年的叛逆期。

所以说人生的各个阶段，只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

要仔细算算，顾念是昨晚加班到十点半时，突然决定实施逃离的。

手头工作完成，甚至超过同组其他人，也就是说，她暂时离开并不会妨碍到任何人。

想到林森那句话，更是坚定了顾念的离开的决心。

她在这里，一刻都不想多待。怀疑和无法接受，无时不刻煎熬着她。

理智收尾工作，放下手机门卡，顾念走向最近的银行。取了足够多的现金，她打车去火车站。

眼看暑期就要到达，火车站里的人并不少。

她排了近二十分钟的队，买到最快出发去赤城的火车票。

虽然途中要去别的城市中转，虽然一路折转到赤城要花近14个小时，凌晨出发，下午才能到达。

但一想到即将见到林森，顾念心里的雀跃足够抵抗疲惫。

火车的速度比她回到沈城时，要快得多。

她正归心似箭，想要回到有林森的小家。

坐上第二程火车，顾念见到个带着孩子的妈妈。

她没能买到票，和尚且年幼的孩子站在火车车厢连接处。

顾念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微苦的味道令她清醒。

接着，她朝母子俩走去：“那里是我的座位，你带着孩子去休息休息吧。”

双面布着红血丝的母亲，真实年龄不比顾念大，她看了看空位，第一时间不是接受。

她握着孩子的手，诚惶诚恐：“很麻烦的，我们再站站就到了。”

这表情，顾念在方盼盼脸上见过。

宁愿苦熬，却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小朋友，你累吗？”顾念蹲下身来，看着紧紧抱着妈妈大腿的小团子。

小团子困到头一点一点，这个时段正是他睡午觉的时间。

他看着眼前的小姐姐，诚实的点了点头。

顾念摸摸孩子的头，指了指座位：“快去吧，孩子太辛苦了。”

妈妈有些犹豫，又问了句：“可是距离到达，至少还有五个小时。”

顾念指指餐车方向：“我去吃饭，你们先休息。”

这之后的几个小时，顾念都站在火车连接处。她看着天广大亮，继而迎来午后暖阳。

赤城站，到了！

走下车时，顾念久站双腿发僵，脚腕酸痛。但她并不能休息，而是急着赶往汽车总站。

她还需要乘坐4个小时的大巴车，才能到达安城。

额角正因疲惫而抽痛，胃也因为水米未进隐隐作痛。可是目的地的终点有林森，咬咬牙，顾念强打起精神。

*

指导员和林森开会回来时，窗外已经黑了。指导员开车，林森坐在副驾驶。

“一会出去吃点？”晚九点，指导员饿的直咽口水。

林森活动活动肩颈，点点头。

眼看就要到达中队，林森随意朝外看了一眼，这一眼令他在下一刻突然喊出声：“停车！”

指导员连忙停车，车还没停太稳，就见林森已经拉开门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