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半路，被陆寻追上了。

此时的明帝已开始清醒，陆寻站在离他们十米远的高台上大喊：“皇弟，我还得感谢你饶了我一命，不然我怎么站在你面前？对了，因为对你怀抱感恩之情，我现在特意来送你了呢，”他站在俯视众人的高台，神色倨傲不屑，语气带着怪异的阴柔。

突然话音一转，带着扑面的狠厉，道：“送你上路！”

变故突如其来，没有人知道明帝慢慢好转的身体为何突然急剧毒发反应。

那边的陆寻眼见着终于得偿所愿，面露欣喜至痴狂，开始是压低了声音笑，进而转为放声大笑。眼珠一转见到无措的公主殿下，状似意识到了什么，偏头再看向一旁的小王爷，挑了挑眉，也不知是对谁而语，“啧啧啧啧，你说说我怎么会放过他呢，我可是毒蛇呢。”

一声暴呵传来，众人来不及看清何人出手又是何人拦截，只来得及听见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

眼前情境，是小王爷出手拦下了公主殿下。

平日清雅高贵的公主殿下眼含怒气望向小王爷，细究起来，那神情里带着多了别的很多东西。

良久，她右手举剑，在左手手心划下一道痕，任凭血液滴落，神情无半分动摇。

乔璟然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孩，她的声音还是清亮动听的，此时却掷地有声，带着痛。

“我宁乐以血起誓，一生为收回天钺，来日必要你血债血偿！”

转身离去的女孩毫不犹豫，纯白的衣角沾染上的是她自己的血，那片片深红实在刺目。

用了宁乐起誓，不死不休啊，他想。

乔璟然看着事况持续发展至他无法回转控制，陆葶白还是变成了他最怕她成为的模样。

曾经的宁乐公主成了上阵杀敌的女将军，曾经手中只拿灯笼糖果小玩意儿手中如今握紧了沾满鲜血的剑，曾经时常笑意盈盈的脸蛋变得冷酷苍白，像个木偶。

她不再会喊他璟哥哥了。

他也成了杀敌的将军，师父传授他的一身出尘功法如今被用在了最直白的杀人上。可他，还是要帮她。

怎么忍心看她独当一面，想来师父您必定也不忍吧。是徒儿无用，无法护她周全，只能以此助她。

他不是没有劝过。

中秋佳节，月圆夜深。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长大后的她哭了，那么伤心，那么无奈。

她对他说，当初只不过是你愿护我而我愿醉罢了，其实梦早就该醒了。

他伸手夺过她的酒壶，见抢不过，她便瘫倒趴在亭边栏杆上，低声喃喃道：“出淤泥而不染哪有那么容易，我的出生就在大染缸里，连根都是脏的。你们都护着我，我知道。可我不能再退了，太多人为我丢了性命。从今以后，我要自己挡在前面！任何人都伤不了我在乎的人分毫！”

他静静听着她的剖白，心里堵的难受极了，甚至心揪到连呼吸都疼上了几分。

原来，她一直都没变。

是我错怪她了。

他颤抖着手举起酒壶，一把灌了下去。任凭酒水顺着嘴角下巴流下，终于，他呜咽出了声，酒水呛进了鼻腔。他边咳边笑，边笑边哭，泪水混着呛出的酒水肆意流下。

人前清贵风雅的王爷，战场上坚定英气的将军。此刻不顾仪态坐在地上，紧搂怀中的女孩，在月光下，两人的周身拢上一层白雾。

无声无息，安静的相互依偎。

第四十四章

是一次惨烈的战役。

手腕翻转，前扑横扫。数次重复的动作让人疲惫，鲜血伴着入肉的声音飞溅，乔璟然心中悲悯，日复一日的征战让他愈加郁结。他与葶儿共战数月，朝夕相处，不难看出对方的心情，他何尝不知葶儿竟也是不耐的。

神思一晃过后忽然一瞥，乔璟然猛地瞳孔一缩。

就一时的晃神，陆葶白已快陷入包围圈。身披白甲的纤细身影甚至是难以抵挡的脆弱，乔璟然奋力挣脱自己这边的纠缠，挡开一次次进攻。

脑子一片空白。

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太远了。

他突然身形一顿，似有什么阻碍了他。他听到了周围不远处有人有人喊他。

也只有一瞬的空滞。

他看见，有人在陆葶白身后举起了刀。太多人了，她的后背暴露于利爪下。

他听到自己拼命往前冲的急促呼吸声，还有明显乱了阵脚的大喊。

武器挥下的那一刻，一声被放大了的金属相撞音。刺耳到令人颤抖，乔璟然舒了一口气，一个人为她挡下了这一刀。有了武力加持的陆葶白很快的打开了包围圈，退到一个较安全的区域。

危机解除。

这会涌上心头的是一股无力感，自己明明没有办法护她周全。乔璟然现在还能感受到刚刚因为自己用力过度产生的肌肉痉挛，他握着武器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