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邵是在召集区四大班子开会时听到上访消息的。

听到又是诸葛寺村的群众，老邵头就大了，本打算把会议停下来，安排去省里接访的事宜，正碰巧到副区长老魏发言，就没有叫停等老魏把话讲完。老魏与老凌尿的是一个壶，对老邵一直有抵触，这时候把他的话停下来，老魏会以为故意与他过不去。老邵急得喉咙要伸出一只手，虽深秋时节，感觉浑身燥热。

□□老边这些天去国外考察未归，如果知道煤都区十几个人去省城集体上访，而且又是诸葛寺村的开发问题，早骂他狗血喷头了。骂倒在其次，为此影响老边的仕途，老边不会心慈手软。上次村里来区里上访，老边闻讯就坐不住屁股，亲自到区里督办，足见他的重视程度。如果因为煤都区的这次上访让他在换届中耽误了仕途，比害眼厉害。更关键的是老邵自己也有想法，如果把他也耽搁了，等于瞎忙乎一场。

老邵急不可耐，总感觉老魏的发言啰嗦冗长。见老魏把话题往窄处收，感觉发言就要完了，不料老魏又起了一个新话题，老邵实在忍不下去，打断他的发言，说老魏你先把话题停下来，我需要布置一项重要的工作。老魏不情愿的样子，端起茶杯喝茶。

老邵把去省城上访做了简单通报。由于是反映拆迁的问题，责成副区长老陶亲自带人去省里接访。有由于诸葛寺村群众属于黑金街道管辖，老陶又建议街道党委书记仝世德和城建局袁风一同接访。老邵说在接访上，区里一路绿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仝世德和袁风考虑到他们不能直接顶在前面，在上访群众之间要有缓冲，就各自带上所在单位的□□办主任。城建局的□□办主任是被免去拆迁办主任的殷超。

老陶一行五人不敢停留，两小时后就赶到了省城。在车上老陶给老邵发条信息，大意是家有千人主事一人，主事不慌下面则不慌，主事不乱下面则不乱。老邵看过信息，觉得老陶在提醒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急躁了，不该把心思暴露给大家，心里暖暖的。

老陶带着人赶到省城，上访群众已经被落凫市接访人员带离了省□□局，滞留在落凫市驻省办事处。老陶一眼认出领头的翟彪，把脸一板，说你自家的事还没有解决，又带人跑到省城，唯恐天下不乱啊！老陶带队去村上拆翟彪家锅炉时只拉到烟囱，限定自行拆除的锅炉至今没有拆掉，想把此事掂出来敲他一下。不料老陶的话像捅了马蜂窝，上访人群立刻炸了锅，上访群众被拦截时候，落凫市接访人员声称要派市领导直接与他们对话，当见到来接访对话的是煤都区副区长老陶，觉得被欺骗了，肚里憋的怨气无处发泄，正赶上老陶想见面来个下马威，双方的矛盾一下子激化了。区长说我们是向上级反映问题的，不是被诳到这里看谁的后爹脸的。嚷着吵着朝门外涌。

来之前，翟贵给上访者打气，说当领导的都会三副脸，一会儿一变脸，如果领导变脸了，你们跟着也变脸；领导凶，你们跟着凶；领导硬，你们跟着硬，领导们别看高高在上，心里软着呢，遇到上访的事，不会一条鞭硬到底。咱们不违法不乱纪，哪个领导的脸都不看。现在副区长老陶给他们甩脸，当然群众不看他的后爹脸。

老陶看上访群众情绪激动，场面混乱，知道自己副区长的官衔在城边的群众中算不了什么，立刻换了一副脸笑着对翟彪说，自己一家的事，肠子断了在肚里，有什么掰扯不开的非要跑到省城上访？弄得跟外人似的。老陶一开腔，接访来的人就顺着他的腔调，哄的哄劝的劝，重新把群众拢进接待室。老陶掏出一盒好烟，说他乡遇故人，让殷超拿着分给大家抽。现场对峙气氛松弛下来，老陶吹东侃西，讲左邻道右舍，完全一副蹲在地头拉家常的架势。仝世德看在眼里，不得不佩服老陶能大能小，会长会短的本事。

侃了一阵，气氛侃热了。老陶说村里那点事我闭着眼都知道，你们还反映不反映？上访者说老远来趟省城，还是说说吧。上访者说一条，老陶在笔记本上记一条。这些上访的群众到省城，也不是真正让上级解决村里的问题，都清楚是为翟贵也是为翟家来造势的，所以没有把反映问题当回事，东扯葫芦西扯瓢，把村里的事翻箱倒柜抖了一地。老陶更清楚上访者的来意，权且把群众反映的问题当成一种宣泄，任由他们东扯葫芦西扯瓢，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仝世德坐了一会，见现场叽叽嚓嚓一团乱，装着去如厕到外面放松。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吸了一根烟，知道这起上访是翟贵一手策划，不知道此刻他躲在哪里看热闹，就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通了，仝世德问你在哪里？翟贵小声说在开会呢。仝世德说不晌不夜开什么会啊？翟贵低声说发神经病嘛。话没有说完，电话就挂了。仝世德怔了一下，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