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道(4)

作者:五泉溪 阅读记录

老陶站起来去隔壁房间接电话,副局长黄简跟了过去。苗得雨去洗手间,听见两人在说话。老陶说:他又不是领导,为什么把他叫了过来?黄简说:不是空了两个座位吗,空着也是空着,喊他过来凑个桌角。老陶说:无论做什么事,宁缺毋滥,现在人都很讲究层级,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话不对题,腔不对调。黄简解释说:不想着他好歹也是个支部书记吗?大小也算个领导。老陶说:如果照你这么想,以后的战友聚会就聚不成了。咱部队回乡的战友,混成支书成堆,这得有多少人?黄简说:他不是城中村的支书吗?老陶说:城中村的支书也是支书,城中村的支书就不得了了,算个啥?

苗得雨从洗手间出来没有回包间,不打招呼就告辞了。这些年,随着城中村的地理位置越来越重要,他站得高,尿得也高,但有个心病,害怕这一切热闹的背后,别人只是在利用他,内心仍然把他当成土鳖子,用上时候,涂脂抹粉;用不上时候,像丢掉一只破鞋子。村里翟贵当了十几年的支书,为了这个支书的位置,两人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他从支书拱掉变成了副支书。老翟给他交班时,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这个支书啊,我早就不想干了,见天磕不完的头,作不完的揖。把你当成了领导,吃饭时候,坐上座,喝鱼头酒,自己也感觉自己人五人六了,其实,在领导的眼里就是一泡稀狗屎,用不着时,连臭都不臭。老翟的其它话苗得雨没有记住多少,但这句话他记住了,记住是因为苗得雨当上支书后,感受的比老翟更深。随着他的应酬越来越多,够上说话的够不上说话的,都找他,都对他殷勤倍至,老苗的心便飞了起来,有时甚至出现了幻觉,觉得很多领导不是领导,自己才像领导。有了这种感觉后,老苗很少参加庆典婚礼之类的活动。以前热衷参加是因为在介绍来宾时,把他的名字、职务当众念出来,感觉是一种荣耀,现在虽然介绍来宾时,也念他的名字和职务,但都是排在那些干部领导的后面,他心里就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老陶和黄简的谈话,说中了老苗的心病。坐在车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想通时,觉得身份就是一张纸,纸捅破了,什么都不是,很多人并没有身份,照样不是喝头杯酒,吃头筷子菜吗?想不通时,觉得人与人一样,尿得一样高,尿得一样粗,仅仅有个身份,就黄袍加身成为了人上人。像老陶他们这些战友,不就是把名字写在红头文件的纸上涨了身价吗?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感觉有了身价,还是周围人抬高了他们的身价?

回到家,苗得雨把自己关在屋里,越想越觉得老陶不是东西。如果今天不是听到了老陶和老黄的谈话,感觉自己已经和他们平起平坐了。老陶的话让他从云端里坠了下来。 “小人得志!小人得志!”苗得雨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老陶就是个小人,面上看起来笑呵呵,肚子里一肚子杂碎,戴个假面脸,遇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再看看老陶的长相就不是什么好货,肥头大耳,一脸赘肉,一脸赘肉就赘肉吧,赘肉上还长着几颗黑痦,黑痦就黑痦吧,黑痦上又长了几根白毛毛,长长的不舍得剪掉,像谁家过年杀的猪猪毛没有褪干净。长了这么一副酸胖脸,还到处招蜂引蝶,明目张胆让女人给他送花,送花就送花吧,与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别人也不会对那点男盗女娼的事感兴趣,干嘛还装一脸无辜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只能证明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

苗得雨抽了半盒香烟,仍不能平息心中的愤怒。想打电话把他这件事抖落抖落,就想到了他的同学乔福长。

乔福长任煤都区城建局拆迁办主任,是老陶的下级。当年,苗得雨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一个亲戚在高山县当领导,打个招呼他就去高山县读高中,和乔福长是同学。虽说同学也没有多的交往,同住一个城,偶尔见面,只是礼节性打打招呼,无非是“最近忙什么呢?”或“最近怎么没有见到你的面?”,都是面上的话,也不是真让对方回答,只是找说话的由头。后来,乔福长做了拆迁办主任,因为诸葛寺村的拆迁,两个人的工作圈套在一起,接触几次下来,关系才密切起来。老陶是分管城建的副区长,他要当着老陶下属的面把老陶如何虚伪,如何表里不一的假面具撕下来,让人认清老陶的嘴脸。

电话打过去,乔福长在单位,苗得雨坐车就过去了。拆迁办开始在局机关办公,拆迁户因为拆迁问题,老和拆迁办工作人员吵架,弄得跟鳖翻潭似的,局里就把拆迁办迁了出去,在城边儿租赁一处大院作为办公地点。白天上班时候,人来人往,下班之后就没了人。拆迁办雇了一个看门老头。老头养了一只护院的黑狗,叫“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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