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泰花事+番外(20)

作者:一笑西风 阅读记录

他是在为我们哀叹吗?

“衍双小姐,您今天来就问这一句吗?”他似攒足了力气开口,声音嘶哑的像一个老者,一丝悲凉在嘴角浮开,“起初,我也不明白。两年多了……”他停顿了片刻,“许家杰就是许家杰,他做事一向不问缘由。邓宝锟的目标是你,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真真枉费了他的一片心意。”

我点点头,“我终于明白。”

我慢慢擦掉他唇角的血迹,“过去是因为邓宝锟要杀我,许家杰因为爱,所以推我离开。以为离开的远远的,我就安全了,我就开心了。对吗?这就是你们男人所谓的爱护,所谓的爱,对吗?因为爱护就要推开,因为惜命就要推开。对吗?如果我不接受这样的推开,我就是傻子,就是辜负。对吗?周卓安,你,你们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我禁不住笑的颤抖,颤抖到险些握不住他虚弱无力的手。

“许家杰死了对吗?死在了铜湾倚洪楼,身体被烧焦成一段枯枝,连形态都无法分辨。”我继续问。

他不回答。

我知道他不会回答,他也回答不出来。

“卓安,我今天跟你赌一把如何。许家杰他没死!”我笑着直视少年的眼。

少年猛地睁开眼,像被贯穿了灵魂一般。他惊恐地看我,看我这般疯狂。

“如果他死了,我也就死了。无所谓,一了百了。如果他没死,麻烦你回去告诉他。他没死的话,麻烦他来给我兑现诺言,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我们都不是孩童了,怎么可以说变就变?还有一句话,也麻烦你带到——既然许诺,何曾后悔。”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起身,铁门外的人早已不耐烦。

我被禁锢着带到邓宝锟面前,邓宝锟终于变了脸色,那样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人,此刻积聚了挫骨扬灰的怒气和怨恨。

“先打残她的脸。”

“邓先生,容我说句话,再打不迟。”我说,“囚室里关着的人,还是放了他吧。我既然能来,就没想过要走。你关着他,你怎么会找得到许家杰,找不到许家杰,不就等于自己败下阵来。再说,你要杀的是我不是?当初因为我,你爹才横死面厂。”

“如果我不放呢?”他卸去傲慢,仿佛毫不在乎。

“不放也很简单,我立刻就死。这一辈子,你也妄想找到许家杰了吧。而且,你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像我一样。不赌一把,你怎么知道许家杰还活着呢?难道你也信,就那一段干尸,横贯鼎泰街的许家杰已经死了?”

他沉默。

他踱步来到我面前,邪肆一笑,“一个女人而已!都说,行走江湖的人,最忌有弱点。纵观鼎泰七大帮,兴和堂大K哥好赌,安庆柳七好青衣戏子,四庵姚光海侍母如命,莲花社邱希城贪慕虚名好与政党勾连,而我爹邓衡山好兄弟义气,青崖帮呢……传说青崖帮的捞哥以狠绝称,不沾酒色不慕虚名,原来弱点在这里。”他踱步鼓掌,像一个终于得到了糖的孩子,开心地哈哈大笑,半晌方停顿下来。

他在我身旁停下,阴郁凶狠地道,“原本,我不信我爹的死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两年多以来,青崖帮的捞鸭饼风流场里过,片叶不沾身。在这鼎泰街,你踩他一步,他便退一步。你踩他两步,他便退两步。原来,他的弱点在这里。”

他突然转头,阴鸷的眼睛里射出毒蛇一样的光,“现在,我信了,不,不——是,我不信都不由我了。因为,我真的想看看,我特别特别好奇,青崖帮的捞鸭饼是否为了一个女人博一命!”

说完,他哈哈大笑,仰首昂天,仿佛说了一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番外

我叫卓安。

周卓安。

生逢乱世,五岁起便跟着哥哥讨生活,睡过清岭港口最肮脏的水果街,吃过水果街腐霉发烂的果皮残渣。

我问哥哥:何时才能喝上一口粥,就像水果街前门阿三喝过的那样?

阿三也不是生来就有粥喝,只不过他福气好,有一日被前门的赌档档主万老虎看上,说阿三头脑聪明,识人辨色,又腿脚灵活,从此阿三便有粥喝。

哥哥身板挺直,“卓安,哥哥平时怎么和你说。肚子饿的再紧,也要留一身骨气,不偷不抢,凭自己双手讨饭,你看阿三有粥喝,可知他入的什么门什么场,前门赌档,派系之争,腥风恶雨,岂是我们能入的,迟早将命玩玩。”

可是哥哥说错了,即使我们不入赌档,就能保命了?

这一日,龙兴门小鸡仔们气势汹汹,鱼贯而来,问哥哥是否看见一高高瘦瘦身上有血的男人逃到这水果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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