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后，李梓湖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在坐飞机，旁边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岸。

几年没见，郑岸样子没变，还是那么帅，笑容还是那么灿烂，就连他眼里的神采，还是当初爱她时候的样子。

郑岸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好像要穿透所有遮挡，直击她的灵魂。

面对猝不及防的相遇，卡在座位上的李梓湖无处可藏，她慌乱异常，使劲儿把毛毯往上扯，企图盖头遮脸。

可这毛毯却怎么也扯不上去，郑岸的脸却越来越近，随着距离的接近，他的脸也由笑脸变成了哭脸。

“啊！”李梓湖惊叫一声，挥舞着胳膊从梦中醒来，看清楚自己在飞机上，迎上对面女孩儿惊讶的目光，她抬手拍着心惊肉跳的胸口，缓缓吐气：“原来是一场梦，也幸亏是一场梦。”

这短暂的噩梦，吓得李梓湖不敢再睡，她打开座位前的播放器，戴好耳机，乖顺地靠在座位上看电影。

电影播放过半，李梓湖才想起来，这电影郑岸也参演了，演一个意气风发的将门虎子，所有镜头加起来，还不到五分钟。

这是郑岸出道至今唯一的电影作品，也恰是这不到五分钟的大荧幕表现，让他有出演方导电影的机会。

李梓湖还记得半年前，其他演员都敲定了，只是男主角还悬而未决。

得知方镜又要搭台唱戏，各个经纪公司和各路演员，铆足了劲儿想争取角色。

戏比天大，方镜不缺投资，所以他不讲人情也不理世故。管你是顶流还是巨星，只有他觉得演员适合这一角色，他才让人试戏。

当红小生、一线演员前后加起来有17个，竟没一个令方镜满意的。

选到最后，方镜自己也急了。他整日叼着烟，在办公室背手低头、来回踱步，有时烦闷异常，他会直拍桌子，高声发泄：“选来选去，怎么他妈的就没一个合适的？”

编剧韩老师掐灭烟头，走进他办公室，耸肩摊手笑道：“差不多得了，我看有好几个都不错，可您非得要一种感觉。年轻的缉毒警，阳刚帅气有力量不就成了嘛，何必强求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摄影主任也在，他发表了不同意见：“今天来试镜的两个演员都不错，挺上镜，不过眼神戏差点意思。”

宣传主任也在，他大手一挥，劝方镜别特立独行：“老方，有时候特立独行不是他妈什么好事，有演技又有流量的年轻演员也不少，你精挑细选一个，还不行么？”

制片主任书春展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他闲适地拨弄茶几上的文竹，也忍不住来了一句：“方镜，人你随便选，资金充足，多大的腕儿咱都请得起，多高的流量都叫得动，见了这么多人，咱倒是定一个？”

那时，李梓湖靠在阳台上，欣赏着窗外刚抽芽儿的柳树，办公室里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方镜要找的男演员，阳光帅气有力量就不多说了，关键要既清明坚定，又要迷惘惆怅。

二十来岁，谁不是人间惆怅客呢，但又几个清明坚定的？大部分人25岁了还跟那儿扮演吃奶的孩子呢！

李梓湖正思考呢……方镜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梓湖你怎么看？”

她转过身，后背靠着栏杆，眼睛透过窗户看向方镜，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栏杆，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方镜一个问题：“您说试镜的演员们缺东西，那他们缺的是什么？”

原本方镜的双臂撑在桌子上，听到李梓湖的问题，他紧绷的身体猛一颤抖，语气充满不可思议：“我现在都怀疑剧本是你写的么？居然能问出这么愚蠢问题！”

编剧不知自己笔下男主角的特质，可不就是愚蠢么……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正当四周寂寂之际，李梓湖笑着走进办公室，脚步停在方镜办公桌前，直视他焦虑的眼睛，开口打破僵局：“方导，身上有迷惘坚定两种特质的演员，并不好找，咱耐心点。”

憋着一股气的方镜身体放松，竟跌坐进了沙发上，他突然笑了：“你们这一代人，跟我们那代人不一样，你们不迷茫、所以要找这样的演员还真……不容易。”

70后讲“伤痕”，80后讲“迷茫”，但男主角是“90后”。

90后不仅不是迷茫的一代，他们甚至是没时间去考虑“ to be or not to be”的一代，90后的哲学是干就完事，我既可以这样活着，也可以那样活着，活着本身就是意义，吃饱了撑的才思考它。

李梓湖环顾一周，除她之外，办公室的老师们，年纪最小的也大她十五岁。

这些前辈们是伤痕、迷茫的一代。

而他们的孩子多是90后，00后，没有伤痕，鲜少迷茫，总之孩子们是很不“莎士比亚”的一代。